我们四个擅使力气,便做了挑夫,说是挑,其实多半是抬,有专门的家伙什,方形的竹排架子,四角各伸出一胳膊长,用布扎好,肩挑的时候就指着它着力,方格子上面放货,用网兜兜牢,方格下面系绳,另一头捆着布袋包袱,包袱里是咱几个的干粮,大大小小的几捆就那么吊着,赶起路来随步子一摆一摆地晃。
有个带路的在前头,年纪大,资历深,对路线颇熟,刚在这地界上混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摸了四十余年,哪儿有坎,哪儿是坑,哪儿的坡陡,哪儿的路滑,通亮得很。说也奇怪,这几十年来,路还是那么一些个路,大体没变化,有变,也是极缓慢的,一点点新增,一点点修补,年轻时他也做过这个营生,光是看一眼他肩膀头子那厚老茧就晓得了,所以,轻车熟路。
这路是要有人带,不然按着日子到不了,晚到或少了货,东家是要扣工钱的,我们都不希望工钱被扣,也都不情愿再费脑子,每天够疲的了,还提心吊胆记着时辰,沟沟坎坎的倒没啥,泥地里的沼泽可不是好对付的,弄不好命能搭进去。
哦,东家,那真是神通广大的角,据说认识上头不少人,和这一片的大人物也都是朋友,都顶愿意跟他往来,顶愿意介绍生意促成买卖,我们只见过两次,每次都是满面春风地来,不多会儿又满面春风地去,八十岁的筋骨皮,四十岁的精神劲,春风永远随着,他也永远那么神采奕奕,仿佛是。
还有一个尾巴辫子,后腿蹄子,可别抓瞎,这俩单指一人儿,没他这事儿也成不了,假若斜道里插进来一伙人要捞点好处,他便堆着笑迎上去,好的歹的,软的硬的对付着,这就跟那牛尾巴扫绿头苍蝇,马蹄子蹬杂毛豺狗是一个道理。好些事儿东家也得指着他办,虽这么说,细数起来也都不是什么顶大的事,找主顾,立契约,收票子,尽人事,这些俗事东家自是不能沾的,跌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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