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或记忆

行走，或记忆

      面对这块宽泛而又深厚的土地，它闪烁着盐的光泽，那是黄河结晶的泪水。——题记

      在阿兰•德波顿《旅行的艺术》一书中，他说：“每块土地都是有感情的，每种感情都有着人的颦笑忧伤。”之于我，在东营的行走除了跌宕的感情，还有记忆中的温暖。距离上一次来东营恰恰三十年，这三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无从所知，但从一个城市的容貌上我能够推断出属于东营这块土地三十年的沧桑巨变。

        11月12日接到黄河口诗歌组委会的通知，说自己的诗歌获奖，让我参加16日的金秋诗会，那时我正在筹备参加《山东文学》与《时代文学》组织的笔会，但我毅然谢绝了这个笔会的邀请。于我，获奖只是一个去东营的借口，一个最深层次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沿着黄河口追寻我祖父的足迹……

        从桓台坐上车抵达东营时已近晌午，旅途的颠簸让我兴奋，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村庄、田畴和树木，仿佛把我带入一种梦幻之境，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深入到一种常态下不可能涉及的地带，在那里，各种思绪和诸般记忆错杂纠缠，我仿佛听到一个来自内心的声音：“东营，是我祖父呆过的地方，也是我童年呆过的地方，它是我幼年孤独的一个象征。”

        在黄河路下车，初冬的风不是很料峭，但足以把尘土和落叶掀起，它们跟在车子屁股的后面升腾起一股股希望。有人说，看一个城市的底蕴就要看马路的发展。东营的马路宽阔平整但不细致，像一个娇媚女孩脸上的麻点，我不知道是有意而为之还是考虑了别的什么。我行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城市蛛网交织的马路，我对这里的马路还是充满了期待，因为东营始终在发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像三十年前我在孤岛的逗留，几条充满泥泞的土路现在也变得跃马平川，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它会不会像一个肤如凝脂的少女呢，因为一切都不可预知。

      现在城市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在意楼房的建设，似乎楼层越高越能代表一个城市的推进速度，它们把空间缩小，给人一种逼仄压抑的感觉，楼层建设的平平整整没了个性，没有艺术之美，好像为建而建，完全没有人文居住的优点。在东营，你所看到的楼房很少有高层，而且搭配错落有致，给人一种散乱之美。楼房见证了一个城市的荣耀。我想 起三十年前，跟祖父来到孤岛胜利油田，这里除了零星的村舍，便是一望无垠的荒原。短暂的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个城市在这片盐碱地上的彳亍独行又何止是三十年。深入荒原的深处，到处都是我童年孤独的影像。那时，尚且不知孤独为何味，只知道没有玩伴的童年是一个人听风吹着柽柳，吹起芦苇的哨音，看鸟优雅地从空中飞过，“磕头机”朝拜大海，大海翻腾起细微的浪花，船只像个逗点消失在天涯海角。有时，我也会跟在祖父的后面，看祖父用猎枪追赶野兔、獾和野鸭，当我的祖父在一次围海造陆的工程中葬身大海，年轻的父亲领着我们重新回到乡下，我们在荒原的足迹被悲伤覆盖，唯有记忆和怀念频频闪现。

      17日，在东营日报社主任杨树行的带领下，我们重新踏上了孤岛之旅，重新领略了黄河口的风景。那些熟悉的被风吹拂了一茬茬的芦苇、海鸟、塔井、磕头机、蓝天、白云，还有咆哮的母亲河，使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冷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吹拂着我的不惑之年，也吹皱了我所有的记忆，我感到我的眼睛里有了异样的感觉，那是滚烫的泪，那是祭奠祖父的有生之年。在遥望楼，千年绝唱的黄河尽收眼底，我真想大喊一声“黄河，我来了”但它永远不会记起三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正在东营这块饱经风霜的土地上行吟。

        导游的讲解很细致。我听得很仔细。除了熟悉的地名，其余的，于我，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我在一棵柽柳前住脚，细心辨认，像和多年的旧友重逢，它除了多出几枝分杈，好像还和三十年前的那些一样瘦小，仿佛它的瘦就是被风吹的。还有那些大片的碱蓬草，它们铺开的“红地毯”在初冬的风中微微颤抖着，那是这块古老土地蓬勃的生命象征——

      18日清晨，我坐上了朋友的车子，和这里瘦削的树说着再见，和落叶说再见，和一切勤劳的人们说再见。

        东营，我真的就要走了，没有谁不是浮沉的游子，我给予你的，你将赐予我全部；你赐予我的，我将永世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