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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天下事,成于戒惧谨慎而败于心不在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是福祉的根本,心不在焉粗枝大叶是祸患的根源。陈恒公因为宋国、卫国强大而谨慎对待他们,因为郑国弱小而忽视郑国。于是以“郑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不与郑国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到最后,出现战争祸乱的,不是来自于强大的宋国、卫国,而是来自于“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国。这难道不是疏忽大意带来的灾难吗?
再来想想“郑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实在是国败家亡的根源,也正是古人所说的“一言以丧邦”呀。秦朝轻视百姓却重视匈奴,难道不是警惕匈奴的强大势力,而认为“百姓没什么大不了的”吗?然而,令秦朝灭亡的并不是匈奴呀。西汉(用推恩令)抑制皇族宗室而重用皇后的外姓亲属,难道不是警惕皇族宗室尾大不掉,却认为“外戚没什么大不了的”吗?然而,令汉朝灭亡的并不是宗室呀(王莽篡汉)。晋武帝认为“戎、狄等少数民族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不迁徙他们(改变鲜卑居住地),所以晋朝最终亡于戎、狄叛乱。隋炀帝认为“盗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不设戒备,所以最终亡于盗贼。
所以,对于“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又怎可不拼命抵制呢?君主认为“民怨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敢用暴政虐待百姓;认为“国库空虚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敢淫佚奢侈;认为“谏争的大臣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敢拒绝纳谏;认为“过分征兵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才敢大杀四方。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虽然是导致一切祸乱的根源,却没有祸乱的表现;虽然是实实在在的可怕存在,却没有令人畏惧的迹象,不是懂得天机的君子,谁又能遏制滔天巨浪于涓涓细流之时呢?
《东莱博议·郑伯侵陈》
天下之事,胜于惧而败于忽。惧者福之原,忽者祸之门也。陈侯以宋、卫之强而惧之,以郑之弱而忽之,遂以为郑何能为而不许其成。及兵连祸结,不发于所惧之宋、卫,而发于所忽之郑,则忽者岂非祸之门耶?
然则推郑何能为之一语,实国败家亡之本,古人所谓一言而丧邦者也。秦弱百姓而备匈奴,岂非惧匈奴之势强,而谓百姓何能为乎?然亡秦者非匈奴也。汉抑宗室而任外戚,岂非惧宗室之执迫,而谓外戚何能为乎?然亡汉者非宗室也。晋武帝以戎、狄何能为而不徙,故卒亡于戎、狄;隋炀帝以盗贼何能为而不戒,故卒亡于盗贼。
是则何能为之一语,安得不力诋之耶?君必谓民怨何能为,故敢暴虐;必谓财匮何能为,故敢淫侈;必谓诤臣何能为,故敢拒谏;必谓穷兵何能为,故敢黩武。是则何能为一言,虽有致乱之端央,而未有致乱之形;虽有可畏之实,而未有可畏之迹;非知机之君子,熟能遏滔滔天之浪于涓涓之始乎?
【批评】
唐荆川曰:前三语已括尽通篇大意。
朱子绿曰:点题后推开排衍四层,又接下再排四层,畅发祸生于忽之意,即插入何能为一语,如龙之点晴。尤喜其章法整而能变。
张明德曰:篇中何能为三字,凡十三见,总从一忽字中讨出。如徐熙画梅,拂草萦波,皆有奇趣。
附:《郑伯侵陈》
鲁隐公八年,五月庚申,郑伯侵陈,大获。往岁,郑伯请成于陈,陈侯不许。五父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君其许郑。”陈侯曰:“宋、卫实难,郑何能为?”遂不许。
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长,其陈桓公之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尔,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云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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