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顿酒足饭饱，两人叙旧赏景一番，梁钰想着打探消息，正想如何开口去大堂逛逛，此时恰巧阵阵人语从外面飘进来，时不时有叫好声，周淌也不禁望向门口。
梁钰觉得这叫好声来的正是时候，开口道：“不知下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周淌敛回眼神，“正有此意”
两个少年人一人着青黑色窄袖劲装，另一人着米白弧纹广袖，恰逢正午时分，除了大堂里人头攒动，登楼观景的人并不多，两人从楼梯徐徐而下，分外惹眼。
正午时分，耸翠楼马上要关店了，大堂里众人陆续出门，原来声音来自门外，两人顺着人流走出楼，发现门口右侧人群晃动，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圈，貌似中间站立两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其中一个手拿折扇，允允而谈，点头跟围观者致意，另一个少年手托一个托盘，托盘上整齐挂放着几排瘦长型的类似书签的物件，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哑光。
两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来到了最前排，眼见小少年手里托盘上的物件奇特，那不是书签，而比书签窄很多，像是骨质的，暗暗生辉，一头是镂空雕花，另一侧密密麻麻像长着毛发。
再看两少年清瘦的过分，一阵大风就能吹走似的，而拿折扇的少年高一些，也俊俏的多，除了脸面黢黑算得一个俊俏郎君，矮一点的少年托着盘子，开口了
“大家快来看喽，这是家兄新发明的物件，此物最适合刚刚用过午饭的各位公子少爷，名为牙刷子，用起来比现如今的剔签子更全面，保证用过之后，牙齿上下左右，内外齿缝之间无一残渣残留，可以清洁如新生，配合皂角汁，更是清新健康，口吐芬芳。”
周淌听后，不禁多看了几眼两个黑少年和他们手中的物件，顿时明了，敢情是洁齿用的，在这儿叫卖也算是找对了地方，开口道“小兄弟，这物件如何用呢？”
但见眉目清秀的高少年望过来，开口道“我可给众位公子们演示一下”，他的眉眼笑开后，可见果然明眸皓齿，比小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皮肤就像刚去田里晒过一样，黝黑发亮，但见他收起折扇，侧身拿过其中一个，手也是一样的黑，甚至没晒均匀。
手拿镂空雕花一侧道“很简单，此侧为手持柄，另一侧是马尾毛经过沸水煮过之后镶嵌于内排小孔，沾皂角水之后，放入口中，在牙齿上下左右刷动，也可深入臼齿，刷毛能够把残渣尽数刷出。”
“好像不错，可以一试”周淌两眼放光，他这个颇注意形象的公子跃跃欲试，而自始至终梁钰都只字未发，盯着两个奇怪的清瘦少年。过了一会儿梁钰突然嘴角一扬，微抬了抬头，眼睛近似眯起来，看着两个瘦小少年，俨然看好戏的心态，这时周淌又问“你这牙刷子怎么卖的？”
“100文一把，此牙刷子为虎骨做，刷毛经过精心挑选，处理，不软不硬，保你试过不悔。”100文可以买20斗米了，怪不得在耸翠楼外卖，别的地方怕是卖不出去吧。物以稀为贵吧，看似可以一试，周淌心想。
周淌伸出胳膊，捣了梁钰一下“如何，来一个试试吧。”
梁钰摇头“算了，你试过之后我再考虑”，这时手持折扇的少年紧紧跟着劝说道“公子，仪表堂堂，若再配上一口康健洁白的牙齿，定然能得心意姑娘的垂青。”
梁钰此时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少年，眼神直接又似别有深意，就像要看穿他一样，少年心咯噔一下，有些心虚起来，竟然有点后悔劝说这公子买货，他不敢对视，偏过头，看看旁边弟弟同样黑黢黢的脸，转而又底气十足的站定。“公子不喜，那就算了，待你朋友用过之后好用，可再来。”
“那你每天都在此处吗？”梁钰突然问出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好像对牙刷子并不感兴趣，却又像打定主意以后会再来买一样。
“也不是每天来，大约半个月会来一次，我这牙刷子只卖有缘人。”
“奥～，那下次公子何时再来？”梁钰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的连连发问，笑看他如何应对。
折扇少年一愣，支吾了几秒钟道“那说不定，得看下次货什么时候到，这几支可是最后的了”，其实她根本无法确定何时能再出府，或许半月十天，或许一个月也不一定。马上清明踏青时节，那时候肯定就可以出来了。
折扇少年大概没想到在他示范刷牙举起手的时候，广袖落下，露出了他白皙的手腕，而这一幕落在了对那牙刷子丝毫不感兴趣的梁钰眼里。更不知这位仪表堂堂的公子隔几丈远，竟也看到了他黢黑耳朵上肤色不匀的那个耳洞。
“如此啊，那就有缘再见喽”
梁钰混迹江湖的时候，靠的可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未卜先知的能力才一路化险为夷的。
折扇少年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搞不清楚这人什么心思，但见他也不似以前一些嘻哈公子般轻浮，只应了一声“好”然后转头问其他看客。
陆续有人拿钱买起来，周淌赶忙也伸手拿了两支，怕不一会儿就要卖光了，一共也就十几支躺在小盘上。他觉得梁钰有些古怪，伸手递过来一支牙刷子，径直塞到了梁钰手里说道“不用再等有缘了，我送你一个，你想用就用，不用只看着这精美雕花也赏心悦目，你看马上就卖光了”。
梁钰推辞道“周兄不必客气，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办，怕不好带着。” 眼看不一会儿真的一抢而光，还有一些人可惜没买到，在问同样的问题-什么时候再来，当然得到相同的答案。
梁钰走过去，伸手送还给折扇少年，说“我朋友只买一个，这个送还于你。”
折扇少年突然觉得这个公子可真是不知变通，也不解人意，朋友送的也不受，再想到他自始至终对牙刷子不屑一顾的表情，忍不住回怼
“公子如此，当真是不怕得罪朋友吗？再说你连试也不试，就执意不尝试新鲜事物，年纪轻轻，竟然比我…，嗯，我父亲还要固执呢”，说完她伸手要去接。你不要，还有很多人排队要呢，折扇公子心想道。
梁钰一听她的话，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突然收回了手，欺身上前，弯下腰来，侧头靠在她的耳边，近在咫尺，也再次确认了这一侧的耳洞。然后小声地说“姑娘，倒是敢于尝试新鲜事物，你若送我一枚，我也可一试”，梁钰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就想戏耍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也许真是刚吃饱撑着了。
折扇少年手中的折扇镇动了一下，定住了，她转过头，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吃惊的瞪着梁钰，小嘴紧紧闭起来，顿时觉得有一口气从胸口喷涌而出，却硬硬地堵在了嘴巴里，直冲头顶。如果她没有在脸上画黑妆，估计该从脖子到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大烟朝虽然民风算是开明，普通百姓家女子也是可以出门采买，浣洗，但公府贵族家的小姐们却都以知礼明仪为规范，绝不敢乱出门坏了名声，更别说女扮男装，沿街叫卖了。
“既然已卖出，随你怎么处置”折扇小女子缓和下来后，没有一丝慌乱，目不斜视的对梁钰说到。转头对着她的“弟弟”说，“我们走”头也不回的昂首而去。
远处的周淌走过来一脸不明所以，留下梁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干嘛最后非要拆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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