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悔

“小奈。”陈奈打游戏的时候，耳边传来哥哥的低低的唤声。

陈奈眼睛观察着小地图，地图上红色点和蓝色点在迅速靠近——要打团了！

“小奈……”哥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伴随着“叮当”的一声。

“Ace！”地图上代表着红色方的红点尽数消失，蓝色方赢得了团战的胜利。

“冲呀，一波了！”陈奈点了个“请求集合”，正要一鼓作气，退掉敌方水晶。

哥哥的声音消失了，陈奈没有注意到这点。

“victory！”终于赢得了游戏的胜利，陈奈意犹未尽，又开了一把。

…… ……

寂静，除了从深底处时不时投射上来的点点微光，此地再无光明。

陈良目光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他扫视四周，明明是暗黑黑的一片，他竟然能在黑暗中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的脚下是一道桥——桥面不宽，但桥身却很长，朝前看望不到尽头。

如果超后看呢？陈良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扇门。

准确来说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道光晕漩涡。但有数不清的人从其中走出来，故而称其为门也不过分。

除了人之外，还有很多鸡鸭牛羊之类的动物以及一些飘在空中的花草树木，他们都同人一道，从门中走（飘）出来，沿桥梁走（飘）下去。

这一幕对于生活在人类主导的世界中的陈良看来，很是奇怪。寂静无声的环境下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他的心中倏地蹦出四个字——众生平等。

陈良忽然发现，那些不断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人或其他生灵，竟与自己的距离未减丝毫。第一眼看隔多远，现在看来仿佛并未逼近。

“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在走......”陈良这样想着。

很快，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他看到那扇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然后他低下头，下方一眼望不见底，不知底下是平地还是河流。但他却发现，虽说此刻自己是面对人流的源头，虽说此刻他的大脑从未对双脚下过后退的指令。但的确，他的身躯是在朝后走的。

而且向后走的速度与其他一众生灵保持着高度的一致！他右脚边迈着步子的一只小猫咪与他的距离丝毫未变，左脚边游行的一条小蛇也是如此。

这到底是哪里？？！

他忽然听到了声音，是从头顶上传下来的。抬头望过去，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见了熟悉的人们。

他看到了他的弟弟，他的父母，以及……他自己。

这些画面像是电影一般，呈现在他的面前，历历在目。

只是电影里的他，是一个躺在病房里的、冷冰冰的尸体。

随后画面忽然快进，他看到爸爸妈妈在责怪弟弟，弟弟一声不吭低头摸着眼泪。一滴眼泪从弟弟的眼角滑落，他从这滴泪水中看到了无尽的懊悔与悲伤。

接着，画面再次快进，他的死亡对于那个世界而言，或许与一株小草顶破泥土、迎向光明无别。但弟弟却从以往的活泼爱闹，变得阴郁沉闷了。

“都怪你。”想来这句话使弟弟终身懊悔，且还无法辩驳。

但陈良想要辩驳！

陈良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人世间所言的“死”。可他的死乃是自己自杀所造成。他用刀子割破了手腕，等到血液一股一股地流出身体时，他开始害怕了。

然后他才唤弟弟的名字，可此时弟弟正在打游戏，自己的声音又小，故而直到血液流尽，家人才发现了他的死亡。

弟弟十分懊悔，想到那两声呼唤，虽然声音很小，他却实实在在地听到了。

弟弟低声地抽泣了良久，最后低声道：“都怪我，都怪我。哥哥明明叫了我的。”

父母得知，伤心之余也将怒火发在弟弟身上。弟弟承受着来自最亲的人包括他自己的责备。随着画面的流转，仿佛一生都害此一事，不得开心。

这样不公！

陈良心中百味杂陈，此时只想冲向那片光晕。可是无论他怎么想，脚步怎么朝前迈，他的身子都是保持着那样的速度向后移动着。

这一点，对于桥上的众多生灵，倒十分公平。

但他不想放弃，他要冲回人间，告诉父母，最重要的是告诉弟弟——这一切不怪他，都是哥哥的错！

脚边的小白猫和小青蛇相视一眼，继续向前方行去——反正无论如何，方向与速度都不会变，这个人类又是何必。

陈良跑了很久很久。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重回人间。但渐渐地，他连那道“门”都看不见了。

陈良流下了眼泪，但仍继续跑着，身体也诡异地朝后移动着。

他没有发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同样的“门”，身后的无数生灵走进了那道光晕中。

他也没有发现，他脚下的桥面仿佛越来越低，渐渐露出了一汪静水。

一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陈良一个激灵，以为那是希望。

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一位年迈的老翁微笑着看着他，从已经浸到桥缘的水面中掬起一把湖水，朝他泼了过来。

那老翁喃喃说道：“无论是善是恶，到了这里，也都没了意义。生时的善良或许能感动万物，可死了呢，呵，’死’真乃是万世唯一的公平啊！”

陈良的眼神变了，变得空洞起来，仿佛一切都已如过眼云烟。他是忘了，不算释怀！

老翁双手伸入的水面生起波澜，波光粼粼中，陈良和白猫、青蛇一起走入了来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