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凑合”哲学

《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凑合”哲学

导语：这个家是由每一个人撑着的，哪一个走掉都得塌。

读完《小姨多鹤》，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身世凄苦，温柔娴静，沉默坚韧的日本女人竹内多鹤，而是泼辣闹腾，牙尖嘴利，内心柔软的中国女人朱小环。知乎上对小环的评价是，大大咧咧，泼辣，腰肢活泼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被埋在土里，也要生根发芽，就是被背后的邻居嘀咕得稀巴烂也能理直气壮地走路，任何时候受到欺辱就是撒泼耍横也要长回气势，腆着脸在菜市场偷食物，在物质贫瘠的年代去凑合又热闹地生活。这是个特别有生命活力的，神采飞扬的女人。

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子，作者严歌苓却给她取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大抵是因为她现在的年代看来不寻常，在四十年代却是许多中国农村女性的缩影，她们用她们的人生哲学“凑合”二字撑起了一个个热闹的家，用她们的生存手段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家庭苦难时期。

小说讲述了，二战结束时期，日本战败投降，大批当年被移民来中国东北地区企图对中国实施长期殖民统治的普通日本国民被抛弃。十六岁的少女多鹤即为其一，在死难多艰的逃亡中，她依靠机智和对生的本能的渴望逃过了死亡，被装进麻袋论斤卖给了东北某小火车站站长的二儿子张俭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张俭的哥哥据传因为抗日而被日本人杀害，张俭的老婆朱小环因日本鬼子的惊吓导致流产，从此不能生育。国仇家恨的大背景下，日本少女多鹤的介入，使得整个家庭的关系变得暧昧和怪异。

新中国成立后，日本女人多鹤的身份不仅在张家成为重大的情感和伦理问题，在整个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民间生活中也成了巨大的政治问题。因为多鹤是张俭欲拒还休、欲罢不能的另一个女人，是生活在朱小环身边的情敌，也是张家三个孩子的生身之母，她的身份和地位成了纠缠张家几十年的头疼事。同时，如何掩盖多鹤的日本人身份也成了张家挥之不去的梦魇。张俭的解决之道是，让多鹤成为朱小环的“妹妹”，孩子们的“小姨”；然后再通过不断的搬迁来遮掩多鹤的日本身份以及畸形的家庭关系。这个奇特的家庭组合在动荡的政治环境和困窘的经济生活中飘摇度日。

几十年下来，日本人多鹤默默而固执以“整洁、较真”等品质影响着这个家庭，而朱小环等张家人则以 “随遇而安”、“凑合活着”等生活理念改变着多鹤。残酷无奈而又充满吸引力的生活因着他们善良的本性使他们活成了不能分开的一家人。

百度上有人提问，为什么多鹤完成代孕使命后不离开，为什么小环知道张俭和多鹤暗生情愫，仍深明大义地保全他们。一个自己疼在骨子里的男人，一个自己处处袒护的情敌，朱小环用她的“凑合”哲学，把生活的褶皱烫平了。事实上，多鹤诞完一女两男，被还是张二孩的张俭丢弃过，多鹤凭着她惊人的耐性和生存力，沿街乞讨回来了，小环不仅唾弃指责了张二孩的抛弃行为，还告诉了他多鹤的身世，才有了后面张二孩对多鹤的情不自已。小环的诸多行为颇有些“自作孽不可活”“养虎为患”的意味，但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年代的女性的内心深处的善良。

她明白张俭和多鹤的感情“或许生生去斩断它是不对的，反而帮着它生了根。所有的儿戏你不能去生生地斩断，本来儿戏自生自灭，你一斩，它疼了，它反而生了根，它反而至死不渝了。”于是他们一家六口就这么“凑合”着过下来了。那是因为她更清楚“这个家是由每一个人撑着的，哪一个走掉都得塌。”

相比小环的闹腾，多鹤用她的坚韧散发出无声的力量，如她所想“这是一族多么吵闹的人，他们花多少时间在吵闹上？他们不吵闹或许地板可以干净些，家具可以整齐些，衣服可以平展些。若少花些时间在吵闹上，他们也不必‘凑合吃’‘凑合穿’‘凑合活着’了。”

然而这样的“凑合”是一种习惯，更是一门过日子的哲学。我们看看身边的父辈，他们的“凑合婚姻”却也有他们的美好之处，通常都是吵吵闹闹一辈子，却谁也离不开谁。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印记，一个年代有一个生存哲学。那样的“凑合”方式，那样的“凑合婚姻”放在过去是一门哲学，放在当代却是不可行的。

婚姻就像穿鞋，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多鹤的年代有鞋穿总比打赤脚好，而现在的年代有鞋穿，舒适度很重要。现在的恋爱观信奉的是不将就，不凑合。凑合的结果只会危机四伏。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哲学，一个是挣扎生存的时代，一个是幸福生活的时代，前者凑合只为过日子，后者不凑合还为享生活。

所幸，我们终归还是幸福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