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写写日记。
如果人生有转折点的话,大概是8岁吧。
那时的我拼音不会,穿衣也不怎么会,有时还会尿裤子,在乡下和大家上着幼儿班,动不动流鼻血,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如果有,只记得脚被烟头烫伤,然后用水垢来擦,再翘在小板凳上三天。还有,爸爸有辆很大很笨的自行车,我玩的时候弄摔倒了,所以脸上有一个小窝,偶尔会自嘲像一个酒窝。
家里是传统的瓦房,正房,东西厢,高梁,有院子,一颗月季树,一颗梨子树,外面围着墙。
如果还有记忆,不说了。忘了吧。
我还记得妹妹出生,是在家里,我也是。真是很意外吧?
这也是记忆之一。
还有妈妈说的,比如我小时没有好好洗胎发,结果我的头发必须每天洗。
比如长满了虱子,剪头发的人都吃惊。
比如我很小时要吃5块饼干就拿五块。不多不少。
比如,我出生后,爸爸觉得我太粉嫩,鼻涕都舍不得用拧,都是用嘴吸。其实妈妈这样做的很多,妹妹现在也这样对小宝宝。但,爸爸们……
不过,据说我哭起来,我爸也会把我摔到踏板上。家里是雕花大床,有檐幔。
比如我的脚夹到车里,被车轮转伤。
比如刚刚弄过牙,被妹妹用洋瓷碗敲头,害得我血流不止。
比如,我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坐过火车。
比如,我其实好多次和妈妈去爸爸那里,
比如,我和他们去过不少地方,拍了照片,没有妹妹。
比如,我断奶就很艰难,被别的阿姨抱走,哭累了才睡。几次下来才断了。
下田?想都没想过。
还记得,八岁时在外婆家喝汽酒居然醉了,呼呼大睡。
童年?我的记忆苍白若无。
我的家族在那个村子很大,成分估计还不小。爷爷排行很小,爸爸也是最小的。结婚又晚,27,所以,直接后果我和妹妹辈份,年龄最小。最小的哥哥大我6岁,最大的,大我20岁。
奶奶和外公是亲兄妹,所以应该姓陈,但叫什么名呢?
对,小时候还看过请神的完整仪式。画了符的纸烧了,会有美丽的花纹,然后死去的亲人附身,可以对答。
那时,二爷爷家在桥对面,要是有胆子走过去呢,就有好吃的威化饼,粉红色的草莓味。
从家门上一个斜坡,那家有一个哑巴……叫她啥?前几年爷爷八十冥寿回去还看到她,她看到我,不停比划,突然想哭,即使我只有这么高,也有人记得我还是长高了,她不停比划我以前的个子……
我和四位老人的缘分浅,外婆除了一个发髻和蓝布衫,什么也记不得。她在我八岁不到就去世了。
奶奶呢,在我随爸爸转业回来还没来的及再熟悉时就去世了。
初一外公去世,高中,爷爷去世。爷爷和妈妈积怨深矣。原因无他。爷爷两子两女,大伯有三个儿子,妈妈只生了两个女儿。
我们家的男子都高而瘦,俊朗而有生气。
那些老照片还留着。
见证着一切。
我的记忆混乱,随心而写。
除了外婆不知,其他三位老人都死的颇安详。
外公,无疾而终。半夜电话惊醒了我们,妈妈已经哭了。
奶奶,她为了搬窗台上的花,摔倒骨折,送到医院,无能为力,15天后去世。
我记得,那时我10岁了,我在房间看书,妈妈她们去出人情,爸爸他们留在家中。
忽然一阵混乱。
我问爸爸怎么了,因为老人死后要净身穿衣,爸爸他们在外面忙,他说,奶奶走了,
去哪了?
去哪了?上天了。
我第一次这么清楚的面对死亡,我默默呆在屋里,哥哥流着眼泪,我只是不语。
忽然今天想到,八岁时的我会什么呢?拼音都不会,会数数,玩不会,干活不会………背诗呢?写字呢?………估计还是不会。
奶奶去世,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传统手艺,扎房子…
不知道现在连充电器都能做出来的祭品是怎么一回事。
但我所知的确实是门手艺。
因为我一直很安静的和那位老爷爷一起呆着,看他先用麦杆扎出房子的胚胎,轻飘而结实,高高立着,我总不敢太用力呼吸。然后是各种美丽颜色的纸,最普通的那种,薄的能穿过阳光,用刀裁好,再用浆糊粘到胚胎上,大红大紫,大金大绿,房子就如砌了瓦,然后呢,自然是装修,剪,刻,缕,贴,各种美丽的花纹,装饰,栩栩如生,这一切全部手工。
这样就够了吗?没有,有房无什算什么家呢?于是桌椅床凳,无一不备,客厅,卧室,分的清楚,那些细小物件是怎样的耐心啊。最后,还要搭个戏台,来一出武戏,背后旗子都一个个插好。
而这一切都在一座纸房子里。
一栋不够,至少两栋,又是另一种模样。
你很难想像那么美的房子,是一个戴眼镜的老人一点点做成的。我安静的看,那间屋子很亮,阳光无声的照进来,一个又一个下午。要三四天才做成。
然后,出殡,把房子烧了。
火光冲天。
人死如灯灭。那时就懂了。
爷爷是我高中时去世的,眨眼的事,甚至没来的及送医院。
都是福报。
童年回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