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奋斗》
一九九一年的正月。我刚满十八岁。十八岁,一个敏感而善变的年纪。正月初六的那天晚上,一切收拾停当,第二天就要回城上班的我,突然间萌生了重新复习,参加中考的念头。父亲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就转身出了门。我在忐忑与焦虑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直到天放亮,父亲才迟迟归来,他带回一个疲惫又颓废的消息,“教育局刚下的规定,任何学校不得再招收复读生。”我咬了咬嘴唇,默默地抓起背包,去赶回城的客车父。亲却一把拽住了我的背包。
为了让我专心复习,母亲特意将我安排到了爷爷家,和爷爷同住。小叔预备好结婚用的新房,也成了我的书房。在这所空房子里,我开始了一个人的复习。
一个人的复习是艰难的。当我再次翻开书本,才恍然发现,这一别,我竟与课本相远了十万八千里。不要说复杂的几何与函数了。就连简单的方程组我也默不相识,束手无策。幸好,我才十八岁,好多的事情,我都不会去想。
一个人的复习是困苦的。那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回去很晚。爷爷屋里的灯竟然亮着。炕桌上摆了一碟猪头肉,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爷爷亲自为我倒了一杯酒。我受宠若惊,颤颤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微辣,有点甜。爷爷夹了一片猪头肉递给我,“快吃,吃饱了早点睡。以后不要太熬夜了。”
一个人的复习是寂寞的。幸好院子里还有几株油菜花,一畦冬小麦,还有院墙外高树上垂下的柔柳,绦绦丝滑地飘在院子上空。我折下一枝,插在水瓶里。
油菜花开过,柳絮儿飞。柳絮儿飘尽,麦穗儿窜。就在麦穗饱满泛黄,随风低头的时节,我走进了考场。
最后一节是政治考试。卷子发下来,我大略看了一眼,试题很熟悉,都是我反复背诵过的。我将手中的圆珠笔放了回去,又从铅笔盒里拿出了一支钢笔。这只钢笔陪伴了我好几年,是我平日里用来练习书法的。在这宽裕的时间里,我要施展我的所有,我要工整地将答案书写。我要让阅卷老师看到我的态度,看到我对求学的渴望。
时间过半,有人起身交卷了。随着考生们陆续离开,偌大的考场,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依然不紧不慢地写着。
那年夏天,我终于收到了中专录取通知书。
临近开学,我去新房里收拾东西。推开门,书房里,一切如旧。书桌上,展开的书本还依然保持着原状。就连水瓶里插着的柳条也依然新绿着。它已经在水里生根,顽强地活了下来。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