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建军节那天,正好我家大宝子百天。也是那一天,我突然间情绪失控,当着我妈的面大哭,吓得我家大宝子躺在旁边发出咯咯的怪笑,之后,也跟着我一起哭了。我不停地颤抖,情绪失控到无法说话,我妈惊呆了。
我的孕期,度过得十分轻松,没有孕吐、没有浮肿、没有行动不便,预产期前两周还跟着家人去爬山。就算提前破水用了催产素,进了产房只用了1个小时就顺利省下大宝子。本以为会一直开挂到产后,没想到产后48小时,就出现了状况。当时我们还没出院,我妈就和我婆婆抱怨每天为我送饭太辛苦,而我还不理解她,她说我没有良心,竟然会因为找不到住院押金条给她脸色看。
的确,从我被推出产房之后,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生产如此痛苦。从那时起,我心情燥郁,一点小事都会激怒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身体激素急速变化之后的自然反应。但在那时,我却开始钻牛角尖。
我和月嫂陪着大宝子待在病房,就听着我妈在医院的走廊里控诉我的种种过错,产后各种疼痛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件事令我难受。
产后第三天,我和大宝子顺利出院。我妈还在生我的气,不仅没有照顾我,就连来我家都极不情愿。4月底的天气,晴朗风大,我下车后受了风,导致我直到现在都手指麻木,膝盖酸疼。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伤口疼痛、便秘、牙痛接连造访我的身体。幸好月嫂照顾了大宝子的一切,除了喂奶,其他事我都无需操心。
就在我以为这种风平浪静会一直持续时,月嫂走的前三天,我妈再次不明原因地给了我脸色看,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我不想去跟她沟通,也不知道该怎么沟通。我妈被我婆婆劝走后,当天下午我就得了乳腺炎。发烧到38度9,大宝子不能再吃母乳,我自责到无以复加,看着大宝子喝奶粉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治疗乳腺炎的疼,一点不比生产差。我一只手抓着老公的胳膊,另一只手却将指甲抠进了肉里,我尝试用另一种疼痛来压制这种疼痛。可现实却是,你要经历的每一遭痛苦际遇,都只能叠加,不能覆盖。
让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是,产后15天,伤口不痛了;产后30天,乳腺炎好了;产后40天,奶水足了。在这期间,我家大宝子没有出现一点问题,健康地成长着。
然而,好景仅仅持续到了我产后45天。大宝子开始肠胀气,闹肚子,尿布疹,外加落地醒。这时,没有了月嫂的帮忙,我妈和我婆婆一人一天轮流照顾大宝子。大宝子却总是哭闹,白天拉肚子十几次,每拉一次都要洗干净屁股,就算这样,尿布疹还是搞得他小屁股红肿破皮。我和老公每天不停地查询,“宝宝为什么只能抱着睡?”“宝宝拉肚子怎么办?”“宝宝尿布疹的治疗方法。”而我,还要再偷偷查询“如何婉转地不让婆婆帮忙带孩子?”“如何哄带孩子的老妈开心?”“如何调整产后的心理压力?”
可是,大宝子依旧在哭闹。婆婆当班那天,只要大宝子一哭,她就会不停地说,他没吃饱。我喂奶喂到绝望,可大宝子依然在哭。婆婆晚上搂着不到两个月的小婴儿,让他还没长好的颈椎枕在她的胳膊上。我不让婆婆如此,婆婆在我醒着时把大宝子放到小床上,等我睡着又依然抱回自己怀里。我开始感到愤怒和沮丧,但我又只能极力克制,趁着半夜喂奶上厕所的时候,坐在马桶上流眼泪。
只要宝宝一哭,我就开始自责,认为是我的原因导致了大宝子难受。婆婆动辄就将大宝子哭闹的原因归结为吃不饱,反而让我心理压力更大,奶水开始变少。这时,老公已经休完了陪产假,白天上班,只有中午回来吃一顿饭,晚上回来后才能帮我带娃。我无法跟老公倾诉心事,因为我不能把那些不满归咎于两位妈妈,那样会让我看上去刻薄而不知感恩。
就这样,我一直默默忍耐,到了第三个月,大宝子终于不再肠胀气,不再落地醒,体重长得很快,看上去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可是,就在他到了接种百白破疫苗的前三天,疫苗出事了。我又开始焦虑,不断上网查资料,咨询过来人,甚至想进办法去寻找一只进口疫苗。最终,大宝子还是接种了问题批次外的,被报道企业生产的其他批次疫苗,虽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可我开始了连续一周的失眠。
晚上不管8点、9点还是10点入睡,我都睡不着。白天做家务、看书、码字,身体明明很累,可神经就是放松不下来。直到出现文章开头的那一幕,我才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产后抑郁的那些可怕后果,极有可能出现在我和大宝子身上。
我妈被我的大哭吓坏了,开始询问我内心的压力从哪里来。我开始不想说,因为潜意识里我就直到没有人能够帮我。我妈也开始哭,表现得十分关切,又有些无助。我看着她,想起我以前读书时,我们愉快相处的日子;想起她为了我,拼命节约省钱的样子。那一刻,我忽然就原谅了她。开始和她倾诉我在产后三个月里的每一次委屈,每一次焦虑,每一次自责。
我告诉她,我也想当一个完美妈妈,可是我现在身材走形、皮肤变差、脱发失眠,我竟然都无力改变。我偶尔喜欢大宝子,偶尔又讨厌他,觉得他剥夺了原本属于我的关注,让我爱的人都不再爱我。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不该吃大宝子的醋,让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十分邪恶自私的母亲,无法原谅自己。
我妈告诉我,我这是产后抑郁,但还不是产后抑郁症。她鼓励我说出来,也尽量满足我对她的要求,她告诉我,这些经历都是正常的,让我别想着做一百分妈妈。让我放下思想负担,无论遇到什么事,背后都有她支持我。
这些话我都懂,我也知道有妈妈在,即使生气拌嘴,她也永远是最关心最在意我的人。但没有把压在心底的这些话说出来之前,我根本没办法理智思考,我就像被一根线操纵的木偶,总是被情绪操控,又总是将情绪狠狠压抑,让自己看上去坚强又高兴。
经过这次情绪失控,我渐渐放过了自己,不再难为自己,也不再难为家人。写出这些文字,是想告诉每一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产后抑郁不会挑选对象,即使你性格再乐观坚强,即使你孕期产程都风平浪静,你都有可能被产后抑郁盯上。你需要做的,是放下戒备,勇敢说出来,向你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勇敢倾诉,之后,你会发现,即使是产后抑郁,也可以被正能量击退。
在人生的特殊时期,相信自己,相信亲人,更要相信母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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