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妹子（7）

妻子干活泼辣，针线活做的更好。邻家媳妇们做鞋，都让妻子帮着剪鞋样。村里谁家姑娘结婚时，就央妻子缝婚嫁棉袄。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就更热闹了，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家里让妻子帮着剪窗花。年三十那天，村里好事的娃娃们挨家挨户的看窗花，看谁家的最好，年年得出的结论是：宋起贵家的最好。其实，这几年，窗花已不用妻子剪了，妻子变的越来越不耐烦，似乎已没有了那份闲心。但快过年的时候，家里还是围满了剪窗花的人，因为两个女儿继承了妻子的手艺。但今年的村里人是无论如何不会上门提这些要求了。宋起贵家越发显的冷清而凄凉。过年这天，菜妹子的爷爷和大叔家的课心来了。“媳妇子，坐起来，不要老想着那个小仇人。快起来吧，那娃养下就不是个成人的，头小身子小，不晓得你哪辈子欠了人家的，人家投胎转世要帐来了，要够了帐就走了。儿子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你的就不要强求。土圪搭抱三天还热呢。迟走不如早走。快起来吧，不看死的，要看活的哇！你这么不吃不喝，几个娃娃灰溜溜的，还怎过呀！人活一辈子长着哪，谁家门前也不挂着无事牌子，还能没有个闪失？”老父亲晓之以理，语重心长的开导着儿媳妇。“二妈，你看弟弟妹妹又懂事又争气，将来你会有福享的。我妈说了先苦后甜才叫福……”妈妈终于坐了起来，宋起贵拧在一起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些许。菜妹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罗着包饺子，双牛、二梅子、课心，几个帮着和面擀饺子皮，爷爷也包了好多饺子，他告诉菜妹子几个他的饺子的名字：北京饺子、军人饺子、老鼠饺子……夜晚，菜妹子家没有放炮，但菜妹子已经很知足了，因为妈妈吃了两个饺子，爸爸、弟弟妹妹也比往常吃的多，可是菜妹子自己却没吃饭，当爷爷没话找话有意无意陪一家人说话时，菜妹子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发呆。不知什么时候课心也来到院子里，他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个忧郁的妹妹，可又不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他开口了:                  “见过后庄杨三有的小女子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该死这时候想起说这事;“见过，今年夏天在外婆家，外婆指给我看的。长的挺好看的。”菜妹子幽幽地说。“好看有什么用？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课心一下子拉长了脸，轻蔑地说。“这……”菜妹子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咱爷爷和大大给我说的媳妇。”课心看着菜妹子惊讶的表情，口气缓和了些。“噢，那我咋不知道呢？”“是我不让公开的，你想我将来是无论如何不会要她的。要现在公开了，将来在把人家蹬了，人们还不把我骂死？再说，人家姑娘的脸也没处搁呀！咱不愿意，就不应该耽误人家。”课心振振有理。“大大知道你不愿意吗？”“知道，可我不答应，他就不供我念高中了，我只好先答应下来，但有条件，不公开我们的关系，这叫缓兵之计。”“定婚了吗？”菜妹子小心地问。“没定，两家大人已说好了，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不定婚的。等我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就不怕他们了。”课心脸上有了一丝希翼。“你能考上吗？”“估计差不多吧。为了退掉这个媳妇，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来个是专科，专科不行，咱就考个中专。反正……反正这农村是没法呆了，爷爷和大大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考上大学，他们会同意你不要人家？”“只要考上大学，我就有理由和他们论证了。再说，那时候他们自己也会有想法的，大学生怎么会找一个一字不识的农村女子来当媳妇？这不荒唐吗？”课心非常自信，也信心十足。菜妹子却忧心忡忡，心里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