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独自一个人去了深圳。大城市繁华如斯,灯红酒绿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偶尔撇到落地窗外大街上来往的车辆,拥挤的人流,心里既对自己现在拥有稳定的工作窃喜,有时却也在孤独的深夜失眠。下班之后去菜市场买了一人份的凉皮,回去切了根黄瓜,调了两个皮蛋拌着吃。我总疑心这凉皮不够味,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眼睛偶尔撇到盘子一角露出的中国结,忍不住思绪万千。一般过年的时候,合家团聚,才会经常看到这火红的中国结。
嘴里咬着筷子喃喃自语,“中国结,幸福的中国结,团圆的中国结。”原来我竟已离家这么多天。
大二的时候,妈妈在大连的一个餐厅后厨帮人洗碗。炎热的夏天,洗碗屋里却只有几个风扇,可想而知有多热。妈妈和其它洗碗的阿姨,穿着厚重的雨鞋,每天穿梭其间,汗流浃背。我带着一个同学去找她,她带着房东,专门请假去接我。
看到我拉着我同学的手走出车站,她开心的冲着我挥手。一路我们穿过热闹的市区,走过繁华的商场,我坐了很久的车,身体特别疲劳,不住的问:“快到了吗?还有多久到呢?”她不停的和我说:“就在前面,就快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公寓,外表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我心里虚荣的很,有心在我同学面前显摆,故意说:“这公寓虽然普通,勉强也能凑合。”妈妈拉着我径直走到对面一个全身如同涂满黑炭一样破旧低矮的房子,“鹤,咱们住这里。”我大失所望的同时又觉得十分丢脸:“这小破房子怎么住人?”
妈妈尴尬的笑笑:“房子里面干干净净,怎么就不能住人。”我同学立马出来替我妈解围:“我觉得这边挺好啊,对面是个商场,买东西方便。而且房子越小越温暖。”我别扭的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后来我知道这个破旧的小木房是日本人侵略东北时修建的,后来遭过一次火灾,所以漆黑如炭。屋子很小,只容得下一张桌子,一张床。我们三人经常一起睡。
第二天,妈妈一大早起来去菜市场买来几个新鲜的桃子,又去超市买一箱最普通的蒙牛牛奶。我看着直皱眉:“妈,我不喜欢吃桃子,纯牛奶喝着怪恶心的。”我朋友拿胳膊肘戳戳我:“阿姨,这桃子好新鲜,您又买水果又买牛奶的,我们在学校吃饭都不太规律,这下以后就能按时吃早饭了 。”我妈笑了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妈那时刚会用微信,一有空就拿起手机跟别人发语音。她跟人聊天的时候很兴奋,声音也很大,总是晚上玩到很晚,白天一大早就起来工作。我嫌她吵,影响我和朋友休息就说她:“妈,你说话不能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别人吵架呢。”我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辈子都这样了,不会小声说话,我尽量不吵着你们。”
那天五点,我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看到在狭窄的走廊里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人,手机屏幕发着绿光:“妈,你怎么不睡”她抬头对着我笑:“跟妈一起工作的你这个姨,她在淘宝上看了一条裙子,让我帮她看看。”
我一瞬间又恼怒又羞愧,心里对那个从未见过的阿姨充满了怨气:“你早上八点上班,别玩了早点睡。帮别人看什么 ”她应了声好,乖乖躺床上。
6点的时候我一看身边又没了她的人影,7点她出去了一下,又很快回来,“我给你们买了早饭。”我和朋友吃完,我妈在一旁不知所措,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没吃饭。第二天,我妈又买了早饭,我吃了两口发现她一直站着,于是跟她说了句:"你过来吃吧"我妈嘴硬,偏说不饿。最后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她拉过来吃。
她匆匆去上班,我和朋友在附近四处找工作。那时得知一个福建的朋友在正规公司实习,心里羡慕的很。于是自己也想着有一天在正规公司实习。毕业后,自己也去找一家正规公司,但同学出国了。人与人的差距是永远摆不平的,这些道理我后来才明白。
没过多久,我同学生病,在没有社保的情况下看医生,花费可想而知。我当时心里想着,是时候做个成年人了,身上担子一下重了起来。我去找工作,只看钱多的那种。那时在附近海鲜店找了份兼职。每天给一百块钱,当时就觉得很不错了。上班时间从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人疲惫的很。后来由于看病花费实在太大,朋友回了云南,而我继续在海鲜店工作。
妈妈在商场里帮人洗碗,看我去找她,心里快乐的很。我在网上帮她买了条裙子,她穿着四处向同事炫耀。商场里有卖炸鸡的小店,店员经常把卖不完的吃食分给我妈和她同事。一帮阿姨见我过来都开心的,像是见到自己孩子,东西都留下来给我吃。
我后来太累,辞掉了工作,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当时海鲜店没招到人,不想让我走,我实在不想继续熬夜,于是跟老板起了些冲突。妈妈怕老板不发我工资,就去那边跟他谈,我赶到那边的时候就听到老板骂骂咧咧个不停,而我妈在低声下气的哀求。我之前还想跟老板好好谈谈,看到这里,心里一阵凄凉。"妈,钱不要了,我们走吧。"我妈跟在我后面:"怎么能不要,1000多块钱呢。"
我只是不想看到妈妈那种被人欺负的情况而已。
后来,我回了学校,老板把剩下的钱发到了我微信上,我跟我妈说钱到了,整个事情也就结束了。
思绪飘回到现在,我看着手里的凉皮,眼里涩涩的,打开微信,输了几行字:“妈,我想你了。”我妈发过来几串长长的语音,末了又打了一行字:“什么时候过来?”“明天。”“好,我跟厂里请假,回去给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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