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互联网联盟里的键盘侠部门倒掉了,听说而已,我未曾亲见,可我却见过真正活跃在各大新闻里的键盘侠,滔滔不绝的对各种邪恶进行声讨,评论区里数字极高的点赞拇指,就是隐匿在互联网幕布后人们对此大快人心的批斗的认同,那拇指我也点过,可感觉并不酣畅,我以为。
然而在这纷繁不可数清的互联网联盟部门里,我印象最深的却就是键盘侠部门,“社会的公正就在这自由的言论里!”每一代互联网联盟里的大V经常发布如是言论,五千个键盘侠部门成员熬夜苦战,终以成片不可抵挡的正义言论使骂人少年痛哭流涕着道歉;两万个键盘侠不辞辛劳,只为坚守信仰,成功用语言的力量给贫困地送去了更多的善款;十万个键盘侠,有老有新,新的还未成侠罢,义正言辞,声明正义是要拿起武器猛击欺负自己的敌人,保护自己的亲人——且不论后果如何,单是不拿起武器,还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有不知多少,冷静旁观,“先破坏规矩之人,纵使误入猛兽之地,葬于兽口,又能怪谁!”
——这一场场不见硝烟又处处剑影刀光的战斗,是在互联网这新的战场上真实发生过的,还有很多,我实已记不太清,总而言之,战况虽然惨烈,这些键盘侠最后都能制造广大甚至可怕的影响。
自然是有人要拍手称快的,部分为了发泄出什么的满足,部分却隐隐地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利益而更努力地煽动。键盘侠们看到自己评论下跟着的附议,心满意足的抖了抖手,转了转头,待看到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不知好歹的话,皱皱眉头,心想要不要在主战场之外再开辟新的小战场——总之,在这互联网隐匿而又开放的地方,人人都能成侠,看得见的正义在这里弥漫。
然而,我唯一的希望,却是让这键盘侠部门倒掉,原因无他,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说几句话。顺着自己的意思,而不是被强拐着进入那光明正大标着正义的阵营。
我是个小民,本来身单力薄,待看到互联网联盟所倡“自由发声”之时,真欢欣鼓舞一阵,然而进入这联盟一段时日,这所谓自由,却无外乎两种结果,第一是狂热着加入本就狂热的讨论,把这已存在的当做自己原本所想的;第二便是说了句跑偏的话,被那些聚成一群的侠士按在冰水里泡,待到受不了了,就无可奈何着跳到他们热火朝天的锅里,爆炒着公正,规则这些词语。
可呆在锅里,倘若火候掌握不甚平整,便免不了把自己炒了的危险,那时想退,也是半身伤。我曾亲眼见过一个出走键盘侠部门的人,胡子拉碴,手指粗大,眼镜想睁又总是不自觉的眯成缝,网吧里烟雾缭绕,他路过我旁边,看见我正盯着一则新闻,手在键盘上摇摆不定,便拍了拍我。
“小哥,有空还是别跟着掺合了,还不如打打游戏,要真想知道这写的怎么回事,瞅瞅书——比瞅这些乌烟瘴气的鸟东西强不知哪里去!”
我见他长相奇特,语出惊人,便客气的请他坐下,后来才知原来这位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当时我实在支撑不住,晚发了几条批评艺人不爱国的评论,就被那些东西也当作声讨对象,被骂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脸活——”我看到他的手指快速在膝盖上来回敲着,“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之前玩命搞的正义是个什么玩意。”
我听着他的话,明白点什么,转头一看,却觉得那干干净净的白底黑字的界面却也像这网吧里一样乌烟瘴气了,我犹豫着往下拉了几条评论,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不是明显来自这键盘侠部门出品的言论,终是没有——不过也好罢,若真的找到了,说不定更惨不忍睹呢。
那出走键盘侠部门的人见我心思不在他身上了,起身离开,临走前又神秘地回头看了看我,“小哥,你知道那里的人都啥样吗。”
我刚一回头,他就迫不及待的接着说:“都蒙着黑布呢,不透明那种,夏天都不敢换纱布的,怕被人认出来,也被拉进那群最混蛋不要脸的人里呐。可我没带布,你看看,我哪像,像那种人了。”
没等我回答,他就走了,留我在原地,可我却感觉再也受不了什么,匆匆起身离开了。
如今,我听闻这鼎鼎大名的键盘侠部门居然倒掉了,网上诸多诧异言论,我却不怎么惊奇,或许从那天网吧里,我就知道了,想想看,只用手敲出来都不过脑子——脑袋被黑布蒙上了——的这种言论,如何能不倒掉呢。
只是希望这消息不是另一个形式的键盘侠部门放出来的就好了。
唉,我后来看过的书里,侠可不是我现在说的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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