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年少轻旅 | 人生第一桶金，是从给绿发姑娘拍私房照开始
第四章
NO.1 片场意外
“美术组！美术组的犊子跑哪儿去了！”
前面传来导演怒气冲天的声音，任导闻声率先冲出去。
我紧跟着他，看到组长气得冒出火来的目光。
我俩对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说——
凉了。
美术组的组长曾经担任过某知名电影的美术总监，也是我们我们学校的助教。姓谭。
谭老师瘦瘦高高，夏天喜欢穿条纹Polo领T恤，腰间总别着一捆大力胶，穿一双棕色皮凉鞋。但他的衣服领口总是干干净净，好像炫耀着家里有一个贤惠的媳妇儿，会替他精心洗去领间的汗渍。
他并不像中学年级主任那样把T恤扎进西裤里，但和中学年级主任一样的是，他很严格。
在他的课堂上，但凡打错一盏灯光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而此刻，他一边用冒着火光的眼神盯着我们，一边挨着导演骂。
“这是什么东西？”导演抓着原本放在桌上的道具纸，在谭老师面前用力的一甩，“你告诉我三国时期有纸了？你穿越过去造的？你挺会造的啊？”
纸当然不是我老师造的，也不是我造的，是西汉的谁给造的。如果导演是怪谁造的纸，那肯定怪不到我们头上。但要怪谁把纸放在桌上，我们就脱不了干系了。
那张可怜的纸在空气中一摇一摆，扇出些许凉意来，把谭老师眼里的火星越扇越旺。我的心更是拔凉拔凉的——今天的桌面陈设好死不死是我弄的。
但导演毕竟是导演，不可能来骂我们几个临时工，更何况开拍前检查再三也没人觉得纸有问题，拍了一个多小时到给特写了才反应过来出了错。
片场鸦雀无声，等导演终于发完火，“美术组重新检查！每个缝都检查明白了，今天谁都别想收工！”
后来我问任导，想当导演是不是喜欢这种感觉，在这个你一手打造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王。他白我一眼，假装恶狠狠地说，“他脾气算好的，出现这种失误，我要是王，我先把你的皮给剥了。”啧啧，你看，任导身负剥皮绝技，做导演真是屈才。
我们忙着重新检查，顾左右而不顾谭老师，避开一切眼神交流。想着耽误了所有人的时间和拍摄进度，不光工资凉凉，回学校说不定会成为典型的反面例子来羞臊我们。
NO.2 吃面
天空像一条刚咽气的鲢鱼，缓缓地隐去黑纹，翻出白面来。
导演总算愿意收工，我们拿上东西正准备走。“等着！”谭老师突然把我们叫住。
完了，刚刚在忙一直没空骂我们，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吃了早饭再回学校。”没想到谭老师还来缓期徒刑，先请我们吃个断头饭。
我们跟在谭老师身后，想嬉皮又怕后果更惨，于是一言不发。熬了整个通宵，谭老师骄傲的Polo领最先顶不住，耸拉下来。
我们仨在街边的面馆坐下，点了三碗大份牛肉面。面馆刚开门，老板一边在玻璃窗子里切葱花，一边一次又一次地打开锅盖，看面汤烧开了没。
我看着锅盖打开又关上，白气被放出来就立刻四处逃散。我也想跟着这白气一起逃，但我脚上有枷锁，肩上有掣肘，白气带不动我，我也逃不掉，只能坐在原处等待谭老师的审判。
“你们俩的收款码给我。”咦，这是要给我们发工资的意思？
我们假装淡定地打开收款码，放在桌上，谭老师给我们一人转了2100，一周的工钱，一分不少。“老师，这......”任导面露难色，谭老师没有扣我们一分钱，我们心里立刻自责满满，“昨天确实是我们出的错，该罚还是得罚的啊。”
面汤终于烧开了，我听到老板下面的声音。
“年轻人不怕出错，”谭老师看向老板，老板在腾腾白气里若隐若现地忙碌着，叹口气说，“这钱是你们应得的。教你们那么久，我没发现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您可别这么说，”谭老师的一声叹气，仿佛朝我心口施了咒，瞬间生出几斤石头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老师是不可能出错的，我二十年来都没遇到过犯错的老师，哪怕初中班主任把班上同学拎着耳朵拉出去，大家都说他是没错的嘞。可我还没有为谭老师想好台词，只让他别这样说，也不知道想让他怎么说，总不能让他也来拉我的耳朵出出气。
幸亏面馆老板很及时的端上面来，我的脸躲在雾气后面，谭老师看不到我快速转动的眼球。可我也看不见谭老师的脸，如果看得见，我那个时候就应该发现，谭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注意我眼球是否转动。
NO.3 老板娘
“老板，老板娘今天怎么没来？”谭老师不再观察老板，直接向老板询问起来。
“她胃疼，在医院输液。”老板终于有了对话的人，立刻打开话匣子，操着川普说起来，“生病怎么得了嘛，我给她讲面少卖两碗都可以，每天得把早饭吃了。她也不听，每天多早就要开门，中午过后才想起吃饭，哪门不得胃病哇？我说去照顾她也不行，非要我来开门，这怎么得了。”
“她们就爱这样，只要认定了的事，谁也说不听，好像自己就铁定不会出错。”谭老师说着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的Polo领，好像想起什么好笑又无奈的事，眉毛向上一跳，扬起嘴角继续说，“但心总是向着这个家，不会出错的。”
“那瓜婆娘就是不晓得，没得她在旁边叨叨，我煮面都清净多了。”老板笑了一下又说，“但是也煮得不起劲，心头欠欠的，又不敢关门去照顾她，怕遭骂哒嘛。”
我们都笑了起来，气氛一轻松下来，白气也不再往外跑。我嗦了口面，脱口问出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谭老师，你和师母咋个认识的嘞？”
“一见钟情，你们信吗？”谭老师露出难得的笑容，“当时她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心下就颤了颤。”
“哟哟，那谭老师你怎么要的联系方式？也教教我们呢。”任导也搭着话。
“这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谭老师浅笑着低声说，“我和我兄弟拿着相机，假装上前采访她，然后告诉她......”谭老师说到这里，开始低下头嗦面。
“告诉她什么啊？”我俩耳朵竖了起来。
“告诉她啊，之后会上校园卫视，留个联系方式，更新的时候我好提醒她去看。”谭老师嗦了面，终于把绝招讲了出来，我们仨会心一笑，低头继续嗦面。
NO.4 进城
吃完面，我和任导送谭老师上车回家，然后看着余额里的“巨款”，我问任导：“怎么着？回去了？”
“好不容易进趟城又赚了钱，哪能就这样回去啊？”
“怎么说？”
“嘿嘿嘿......”任导眼睛一眯，我懂了。
半个小时后，直到我站在省体育馆科技楼相机专柜前的一秒，我都以为我懂任导在想什么，甚至他低头选起滤镜来，我都对他还抱有希望，说好的嘿嘿嘿？你就是想来嘿几个滤镜回去吗？不，不可能的，至少咱们得嘿......嘿个镜头回去吧？
于是我低头试起了镜头。
那年二十，我们精力充沛，熬通宵也不觉累。我们任性肆意，不买房也不买车，两千块就算是巨款，一个新镜头就够我们开心好长一段时间。谁也不信有一天我们会被没钱给难倒，会被生活打败。哪怕青春只是倒映在水滩里的影子，被人一踩就破，也相信只要我们还在，就能再投下我们的倒影。
NO.5 一见钟情
回学校的车上，任导终于熬不住，闭着眼将要睡去。我闭上眼，想起谭老师讲的一见钟情。
关于一见钟情，我是不信的，对学姐我也只算得上见色起意，情窦初开。
一见钟情是没有在我身上发生的，没有发生过的事都不可证伪，不可证伪的事都可能是假的。所以我对一见钟情抱保留态度。
我想向任导寻求赞同，于是用肩膀撞了一下他，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他依然闭着眼，嘴里嗯嗯啊啊，好像在回应我，又好像在梦呓。
“从逻辑上讲，一见钟情是不太可能的。”我自言自语，转过头想看他的嘴型。
却透过他的脸，看见大巴车过道的另一边，一个短发女孩的窗边剪影。
我呼吸不过来，
突然迫切的想问谭老师，
心下颤了颤，就是这种感觉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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