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先生

大岛先生

（一）酒桌上

餐桌上，大家闲聊起了各个地方的人，文化不一样，人的风貌也不一样。

斌哥喝了几杯酒，讲起他的几位日本朋友。日本人为人谦和，对人恭谨。生意上的日本伙伴，接洽时见面都给人鞠躬，热情招待。同时，也较真儿，合同约定的规则得严格照办。这样给人信任感，交易之外，很容易做朋友。

斌哥与日本人的交情，得从大岛先生说起。二十四年前，斌哥收到一封信，是大岛先生从日本寄来的。信中说，听闻在重庆石桥铺，有一所外国语学校，劳烦阁下帮我核实一下……

（二）火车上

想不到大岛先生真的来消息了，回忆得再往前推六年。

斌哥坐火车去杭州出差，那时的绿皮火车是慢得要人命的——与现在的快车比。

车到半途，靠在座位上眯着了的斌哥，听到异国口音的中文：“打扰了，先生！打扰了，先生！打扰了，先生……”

睁开眼，对面椅子上躺着一个人，一位老人，弯着腰，不断地招呼他。

躺着的先生，显然装睡，索性翻过身不理人。

“老人家，怎么啦？”斌哥问。

老人手里攥着车票：“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我都站了几个小时了。”

斌哥拍了拍睡客：“醒醒，你怎么躺两个座位呢？”

睡客：“我喜欢躺着！”

“你占了人家的座儿啦！”

“占了怎的，自己不早点来。”

“起来，让一下。”

“不让！”

斌哥很看不惯横的人，不过打量了对方的块头，武斗不是上策。斗智慧吧。

“你看看这位外国友人，你霸占他的座位，让他苦苦站了几个小时，腿都肿了，你现在还这态度……我是警察，告诉你，这是涉外事件！你的后果会很严重——我现在去通知乘警！”斌哥说完，转身要去找乘警。

那赖在座位上的主儿，弹跳起来，拔腿就跑，连自己的座位都不要了。

斌哥和大岛先生聊了一路，成了朋友。

大岛先生此行去杭州教日语。

“教日语，待遇怎么样？”斌哥关切底问。当时中国推行改革开放，经济浪潮般涌起，不少人纷纷下海追求高回报。斌哥辞去了一家国有企业厂长的职位，追求浪潮而去。

“不但没有薪酬，我还得自己掏腰包，提供教学设备，给学生发奖……我就是想让中国人了解日本，了解日本的文化。”老人笑着说。

斌哥敬佩大岛先生，临别时给了他一张名片。邀请他有机会到重庆来“传播文化”。

（三）“重庆大轰炸”遗址

想不到大岛先生真的来消息了。

斌哥核实了，重庆石桥铺的确有一所外国语学校，回信热情邀请大岛先生到重庆“传播文化”。

大岛先生真的来重庆了，斌哥热情招待，亲自送他去外国语学校。

抱歉，校方说，我们还没有日语班呢。您愿意教，我们马上开始招生。

大岛先生在斌哥的陪伴下游览重庆……

在参观“重庆大轰炸”遗址时，老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原来，在日本侵华战争中，年轻的大岛先生是一名轰炸机飞行员。

退休后，他一直无报酬地教中国人学日语，他希望通过传播文化来弥补自己的罪行。

（四）尾声

大岛先生在重庆逗留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因为，那时的重庆，招不到学日语的学员。学英语的很多。

别后，再无音讯。大岛先生要是还活着的话，该满一百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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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29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