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一样盛开的年纪》

《花儿一样盛开的年纪》

快递来了。忙不迭地找出剪刀，豁开一个口子，一抹娇嫩的花色洋溢出来，挡都挡不住，它叫青春。

   这是为了参加一位小姑娘的成人礼而给女儿准备的小礼服。说是成人礼，不过是实足年龄十五，虚岁十六，在古代，应该叫及笄之年，结发以笄贯之，就到了待嫁的黄金年龄，一家有女百家求踏破门槛的日子来临了。浙江人还保留着这个远古的习俗，且和古代一样，十分热烈而隆重，如果还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出现在现场，我认为，那就是个帮厨的。

   就跟那《辛德瑞拉》里后妈一样，为自己亲生的却并不算美貌的女儿费尽心思：我要给她梳顺一头毛躁的长发，我要给她穿上花朵般的裙装，我要给她配上顺滑的丝袜掩盖小腿厚重的毛发，我要给她买一双漂亮大气的小白鞋，我要她浑身闪耀着青春逼人的光辉出现在爬梯上，所以我特理解那后妈的心，自私的基因呐。不过和那后妈想法不一样的是，我觉得吧，这年头癞蛤蟆都比青蛙多，就更别指望青蛙变王子了。

   谁还没有过像花儿一样盛开的年纪呢？我妈妈的妈妈，刚在今年过世的九十二岁的外婆，尤记得她和我聊过曾经在上海的娇美岁月，暗花的丝绸旗袍，以及对未来的女子命运的憧憬；还有我的妈妈，用汗水铸就的青春年华，穿着碎花掐腰的棉袄，在阳光里侧着颜面摆弄一台大收音机，未来在她的眼里好像盛装而来；我，在年年夏天被洪水浸泡洗礼过的斑驳的衣柜镜子前，前后左右照着家门口裁缝新做好的深红黑色花纹的细灯芯绒风衣，把腰带勒了又勒，内心满意又欢喜。现在轮到我的女儿了，一个对自己满不在乎的姑娘，热爱着好似邮递员一样的墨绿校服，又好像天天套进一个墨绿袋子里，年年月月日日，感觉再这样下去就发霉了，想想看，一个霉变了的姑娘，宅，懒，还穷，哪里还会有奇迹降临呢？

   多么喜欢看着花儿一样绽开的姑娘啊！我看到了在海边一蹦三尺高的芋头，发丝飞舞，闪闪发光；还看到紫媛，捧着一束自己插的花儿，最是那低头一抹淡淡的微笑，沁人心脾；漂亮的Amy，化着清透的妆容，束着高高的马尾，行走在上海校园内的梧桐树下；远赴英伦的范范同学，穿着圣诞红的大衣，在开放的park里借用夕阳和天鹅一起成了风景…遏制一个姑娘青春洋溢的美丽，这本身就是一个罪过，如果再自我遏制，那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想起海涅的一首诗，《你像是一个花朵……》：

   你像是一个花朵，

   这样可爱、纯净、美丽；

   我看着你，一缕忧思

   就潜入我的心里。

   我觉得好像应该

   把手按住你的头顶，

   祈求神永久保佑你

   这样可爱、美丽、纯净。

   看着试穿上小礼服的女儿，替她拉上拉链，整理好裙摆，那一刻，也真想垫起脚尖，把手按在她的头顶，感受那一丝丝馨香的温度，祈求神灵永久保佑她，可爱，美丽，纯净。

完稿于2017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