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碧秋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只知道那是我十余年职场生涯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天。那时候政府网站刚改版，在全市通过考录的方式选聘了一批通讯员，我们这一批基层文秘工作人员有幸被选入。有一天，接到上级通知，集体外出采风，主题是深入乡村一线，采访当地农户三产，并写出通讯报道。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至今我仍清楚记得当时湛蓝湛蓝的天，还有道路两旁笔直的杨树，高高的树梢上叶子被风吹动，像一群蝴蝶在树顶跳舞。我们一行二十余人高高兴兴乘坐一辆中巴车，前往山林中某个小村落，深入采访农户三产。说实话当时初入职场的我一脸懵懂，连什么是三产都不知道，更别提写出多么好的文章了。但这次外出的机会很是难得，是我十余年职场生涯里唯一的一次。

那天我采访了三位村民，其中有一位大爷给我的印象尤为深刻，当时他指着路边的一个破旧的土坯房，告诉我说那就是他们的磨坊，以前不通电不通车，地里打的粮食就在这里进行初加工。经过大爷的介绍，我才知道自己坐着的圆形大石就是磨盘。我无法想像这沉重的磨盘在不通电的情况下是怎么转起来的，也不敢想像这个闭塞的村寨里几亩薄田是如何支撑起他全家人的生活。

山里的空气真是好，青翠的山林里，婉延曲折的小径渐渐向外伸展，潺潺的溪水清澈见底，一条条小鱼清晰可辨。我随手在路边采了许多小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好开心，后来才知道这是当地特产之一，叫作金银花，是一味清热解毒的中药。路过一处大石，旁边的老槐树上绑了许多红色布条，据当地人介绍说是有灵气的，初一、十五也会有些香火。山里还有许多故事，虽然模糊，却也难得，身边的山林便多了些神秘的色彩，在大汗淋漓身心俱疲之时，听一些飞天入地的有趣的神话，这次旅行更有意味了。

这一天下来，山里的经历真的太棒了，我们一蹦一跳像孩子般，都忘了自己来时的初衷了，也都不觉得稿子难写。我们爬山下沟，在水边，在垄上，在田里，到处玩得不亦乐乎。或许是在办公室里关得久了，一到外面就像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十余年过去，我们几个小伙伴至今还保持着联系，有时候聊起来当时的情景，都觉得记忆犹新。

但是现在如果再去，早已没有当时的风景，也很难再找回当时的趣味。大山被开发成4A级景区，大搞建设，那时候饶有兴味的婉延小路，现在已修成了宽阔笔直的大路，开车就能一直到山顶，开车也能一直到沟底，不用再淌水过河，也不用再躬行上山。现在的景区里有小交通，有索道，有各类代步工具，在山里玩上一整天都不会让鞋底沾上泥。

当地的村民也得了实惠，家家户户都有一些营收，比如农家乐饭店、有特色的民宿、户外拓展活动、亲子乐园等等，农户三产已不是新鲜名词，而是当地如火如荼的蓬勃景象。村民的生活条件有了明显的改善，修缮一新的住房和家门口的小轿车，还有小广场里各式的健身器材，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我却不喜欢再去了。那时我们上山是真正融入了山，闻得见花香，听得到虫鸣，自己就像是山的一部分。而今再上山却有了明显的距离，走在柏油马路上，找不到山里的清静，也寻不见心里的清泉。山就在那里，如果不能卸下铠甲轻身走入，是读不懂它的。人与山，从此有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