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后,平海市的街道开始氤氲起水气,城市中心的高塔塔尖直刺入阴霾。冷灰色调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才下午四点,却像是已经傍晚一样。
这是一个禁止“片儿”交易的时代,但是片儿却横行在城市地下交易的黑市中。如果你在小巷的拐角处偶作停留,总会发现一个压低帽檐的人偷偷凑近,轻声说着“新种,要不要?”新种的意思就是刚新制作出来的片儿。如果你是个上道儿的买家,会说“瞅瞅”,说着那人就会把你拉进一旁的隐蔽处,给你展示他手头有的行货。如果看你是个生手,那人就会上下打量,确定你不是条子之后,立马开始盘算坑你的十种方法。
这种黑市上流通的片儿,基本上都是由黑道儿上的人掌控交易的。在这个时代,以魏青岚为首的黑帮,在平海市正处于势力巅峰,政府根本无法控制这股势力。而另一派势力,则是掌管静天寺一切香火事务的林氏。这两派在最近几年里相安无事。有人说他们之间肯定有相关交易,有人说他们两派也曾经历过血拼事件,两败俱伤,最后达成和平条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在他们中间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传奇。而传奇往往是从胡同小巷里面开始的。
一个中等身高,肌肤苍白,戴着眼镜的男人踏进一个小巷,神色焦虑且迷茫。他步伐匆匆,但是时不时要停下来扶着墙喘一下。
宝庆路3号花园住宅后的小巷。那人嘴里一边这么念叨着,一边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没错啊,根子说的肯定就是这条小巷。可是为什么连个酒馆的影子都没有。
他跌跌撞撞地围着小巷转了一圈,拐角处一个帽檐压的低低的片儿哥本想凑上来,但看他好像无意提货,喃喃的走了。
他叫杜平,是平海市大学历史系的实习助教。一个月前,他发现自己好像得了一种怪病,经常上吐下泻,严重时会从胃里呕出血来。皮肤变的苍白,甚至在晚上还泛出幽幽白光。他跑遍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医院只给他做了胃镜,开了胃药,但是情况却并无好转。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明明才25岁,身体机能却如同50多岁的老人。本来他已经打算躺平等死了,一天前他的一个叫根子的学生跟他说,平海市有一个不容易找到的小酒馆里,找酒馆的老板娘。她或许有办法可以治他的病。
于是他便寻着跟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这里。然而巷子里全是砖瓦垒砌的墙,连个店门的影子也没有。杜平目光涣散地盯着墙根儿上的一只麻雀,心想是不是被根子这小子给蒙了。
为了证实,他回想了一遍根子跟他说的话:“宝庆路3号花园住宅从右边绕过去,进入一个光秃秃的小巷子,进去后有一个只在夜晚开放的小酒馆,店名叫樱木宅,虽说听起来很日式,但老板娘是中国人没错。。。”
后面根子说的废话都被杜平自动忽略了,他突然留意到只在夜晚开放这句话。
“难道说到了晚上,我才能看到这个酒馆?这么离谱?”他对着麻雀喃喃道,麻雀扑了扑翅膀飞走了。
他打算先蹲在墙角等一等,等到差不多8点左右。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这个酒馆,他再打道回府,去找根子这小子算账。
杜平蹲在墙角,不一会儿竟靠着墙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阵异常的响声惊醒的。
他张开眼,看着对面的墙如同触发机关一样向两边平移,不一会儿变显现出墙里的宅院。一个古色古香的院落展开在眼前,正对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刻着樱木宅三个字。从屋子的窗户看进去,屋里氤氲着暖黄色的光。
杜平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在做梦后一屁股坐了起来。根子竟然没骗自己,居然真的是在夜晚才会出现的酒馆。他赶忙踏进这个院子,没有一刻迟疑地推开了酒馆的门。
木门后的铃铛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杜平往里一瞧,左边吧台里趴着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店员,圆脸配着一副圆形的眼镜,趁着整个人仿佛不到16岁,手撑着柜台正在玩手机。见有客人进来了,好像游戏被打断了,有点不情愿的开始招呼杜平入座。
“请问...你们店长在么?我找你们店长有事。”
“哦是找她的呀。”圆脸店员平淡地说,“我们的店长出去了,你恐怕要改天了。”
“啊,那她今天都不在么?”杜平追问道。
“哎,我们店长神出鬼没的,她可真说不准今天能不能回来。”圆脸店员往上推了推镜片,“要不你先就坐,先等等看?按理说今天她也该回来了。”
“好的,谢谢!”阿黎忙不跌地说。因为不喝酒,他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禁酒者鸡尾酒。他拉开靠窗边角落的一把座椅坐了下来,雕花的木椅发出吱呀的声音。
圆脸店员在端上酒之后就继续窝回吧台趴着刷手机了。
杜平开始打量起整个酒馆的格局。整个屋子可以说既华丽又凌乱。前台上堆满了半空的酒瓶、一半盛开一半枯萎的鲜花,还有一堆破破旧旧泛黄的账本。大厅里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古色古香的木制座椅和小酒桌,窗台上摆放着红釉的瓷器,带有流苏的暖黄色窗帘,看上去好像回到了民国年代。
杜平顺着窗外看去,一轮满月正镌刻在夜空中,如白瓷一般清亮。
他的思绪随着月光逐渐飘远,这时酒吧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引起门后的铃铛叮当作响。
“我回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熟人一般朝着柜台说到。圆脸店员循声抬起头,打了个招呼。
男子朝着吧台张望了一下,“她还没回来么?”他似乎没有发现杜平。
“还没有,这是你今天问的第四遍了。”圆圆脸朝他做了个不耐烦的白眼,然后朝着杜平的方向撅了撅嘴,示意男子有客人在。
男子的视线转向杜平,扬了扬眉毛,好像对现在有客人这件事表示惊讶。
“又是一个来找唐樱的。”圆圆脸凑到男子头旁边说道。杜平一向听力很好,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却假装发呆一般看向窗外,实则在看着窗户的倒影,观察着前台的两个人。
男子似乎比杜平还年轻一点,但是眼神充斥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疏离感。他们刚刚提到的唐樱,应该就是店长,也就是杜平要找的人。
“我先上去了。“男子跟圆脸说到,随即踏上柜台右侧的旋转楼梯上了楼。
杜平盯着窗外又看了一会儿,心想,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何不趁现在和圆脸店员套套近乎,问问他关于店长的事,反正看那圆脸店员现在也是一副无聊的样子,说不定这个店员也知道点治他病的方法。
“嘿,小妹,我有点好奇,找你们店长的人很多么?”杜平琢磨了一会,决定以这个话题打破沉默。
“你问她?”圆圆脸抬起头,“找她帮忙的人确实很多,因为她知道很多古方,可以治很多人的病。不过她可是个谜一般的人,她已经消失五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以往突然消失最多不会超过三天的。”小圆脸撇了撇嘴。
门后的铃铛又响了,一个客人走进来。圆脸忙去招呼客人入座点单了 ,话题也就此结束。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店长依然没有回来,就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再推开酒吧的门,上一个客户也是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墙上的表针指到9点一刻时,杜平胃里突然感到一阵钝痛,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了凉的,还是发病频率越来越高了。
此时窗外像是呼应杜平的疼痛一样开始下开倾盆暴雨,就像有人斜着把水泼在窗户上一样。突然窗外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迅速在夜空中裂开,顿时将黑夜衬托地像是白昼一样。顷刻间,如爆炸般的雷声也接踵而至。
那个黑衣男也下楼来了,靠在吧台那里和圆圆脸聊着天,表情有点严肃。
杜平发病的反应开始加剧了,浑身冒起冷汗,圆圆脸看他状态不好给他上了一杯热水。但是喝了之后并未好转。他眼神模糊地看着窗外,突然远远地看见一个尖尖的雨披帽顶从低矮的院门外露出来,眼看着那人踏进了院子,兜帽下面是一个女子的面容。
女子伴随着雷声推开了门,带来了屋外的水气。
“我回来咯。”女子摘下雨披的帽子,露出被雨水打湿的乱糟糟的头发。杜平定睛一看,感觉这女子长得好像一部古早漫画中的女主角,但是因为胃部钝痛而无心仔细想她的名字。
“你怎么会这么晚!”圆圆脸说道,“我们刚刚担心死你了。”
兜帽女做了个鬼脸,把雨披递给圆圆脸,然后瞟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坑的黑衣男的脸色。
“你总是这样不打声招呼就走,我和阿关连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圆脸嘟嘟囔囔地接过了女子脱下来的雨披。
那个叫做阿关的黑衣男明明刚刚还有点开心,这时候却明显垮下脸来,表情就像这说变就变的天气一样。
“生气了?”脱下雨披的女子眼神在圆圆脸和黑衣男之间流转着,笑吟吟的眼睛,讨好一般的问到。
黑衣男依旧摆着一副臭脸,说:“喏,又是一个找你帮忙的人。”他朝着杜平指了指。
杜平心中一阵感激,心想他们终于记起他这个客人了。
兜帽女转过身来,终于发现了在一旁坐着的杜平。杜平刚想张嘴说自己的病情,突然一股铁锈味的液体从内脏涌上喉咙,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眼前开始迅速模糊。
在意识消融的最后一刻,他不可救药地想到了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那个漫画女主角的名字,叫赤木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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