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斤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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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丫头的考试、考试，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被遗忘了。只是每周的一个给父母的问候电话必须要记住的，尽管排在了丫头的日程后边。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

每次打电话，父亲的耳背得厉害，给他打电话，电话那边只要确认是我 ，那父亲就会滔滔不绝的讲几分钟，先汇报一下他这几天做什么了，然后正在忙什么，最后结尾就是：让你妈和你说两句吧，看她在傻傻地等。每次听到这，我知道父亲要说的已经说完，他听不清电话这边的我再说些什么，他让我说给母亲听，然后让母亲再说给他听。每次到这里，我的心都会被小小地刺痛，母亲的听力没问题，可是母亲的记忆因为10年前的脑出血受损了，听过就忘了，我不知道我的问候能有几句传到了父亲的耳朵......

今天母亲接过电话，也还是那几句：“你还没睡觉？快睡吧，不要挂念我们，我们很好。自己给孩子做点好吃的啊。”我明明早知道母亲这几句千篇一律的话，明明觉得自己要比老年健忘的母亲聪明一万倍，明明知道我有很多话想和母亲多聊聊，只是到了嘴边，竟无话可说。我无法分身，为了孩子，我顾不上我的老父老母，有时候也挺恨自己，可是又怎么办？

“听老二说，你前几天手肿了，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前两天妹妹告诉我的母亲的近况，我问。

“哦，不要紧，看过医生，好了呀！可能是整理白菜累着了。我们前几天买了200斤白菜。”母亲不紧不慢地说。

“200斤白菜？你们俩吃？“

“对啊，便宜。我整理了一下午，可能累着了，手就肿了。”

“我的娘啊，200斤白菜，70年代，80十年代初，冬天没菜，必须储存一些，可是现在到处是新鲜的蔬菜，你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动呀！”

“是啊，现在是有菜了，我都忘了。你爸也愿买，买了就买了吧。”母亲在那边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能说啥，远水解不了近渴......

放下电话，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冬天里买上200斤白菜，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冬天里没有蔬菜，没有冰箱的日子就像卷着的旧挂历，突然一下子松了绑，一点点展开，送到你的面前。

四十年前，冬天的北方，经常大雪覆盖，天气冷，蔬菜水果从入冬开始就变得很少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冬的蔬菜，白菜，青萝卜，地瓜，土豆是北方四样过冬的主菜，严格说，地瓜还不能称得上菜，所以只有三样了。

我们住在镇上，等着附近老百姓地里的大白菜收割了，开始有白菜萝卜批发卖了，父母就去买上个几百斤，运回来过个冬天。农村人家有地窖，可以储存，我们租住的房子没有地窖，只好在院子的朝阳一角，泥土比较松的地方，挖下去半尺高，把白菜和萝卜埋在地下。然后上边盖上一层厚厚的草垛，防止被冻。

冬天的几个月，家里的菜就是这三样轮流着变，慢慢地拿出来，还要加上点咸的，否则吃得太快。所以冬天桌上最常见的就是虾酱白菜，萝卜虾酱，偶尔也会有个白菜炒肉，只是那肉像是大海里的小鱼，都看不见在哪里啊。对了，还有的菜就是各种咸菜，白菜咸菜，萝卜咸菜，雪里红咸菜，疙瘩头咸菜，还有大葱蘸大酱......看起来挺丰富，其实就是白菜，萝卜、咸菜和土豆。

最有印象的是有一年，父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个秘方，说让我们在冬天能吃上西红柿炒鸡蛋。在我们的热烈期待下，父亲在秋天的最后季节买了一些西红柿，把它炒熟，然后找来一个玻璃酒瓶子，把它们灌进去，封好口，放在冬天的院子里最冷的地方存好......就在那年冬天，我们全家吃到了唯一一次的西红柿炒鸡蛋。那个时候的父母年轻力壮，搬几百斤萝卜白菜那可是小菜一碟，毫发无损。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1983年，老家的房子卖了，卖了三千元，换了家里的第一台冰箱，从此家里冬天可以吃到一些新鲜的蔬菜了......

尘封了30多年的事情，今天母亲的二百斤白菜让我汗颜，是我关心父母亲不够，还是父母亲就是为了省那么点钱？二百斤大白菜，一斤节省一元钱，就只是节省二百元钱，而因为二百斤大白菜累得手都肿了，估计看个医生，抓点药都也不止花掉二百元人民币，我的娘啊，你让我说啥好呢？九十年代那个精力旺盛、爱学习的母亲到哪里去了?到了2019年，母亲却穿越活回到1979年。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