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登狗头山
雨后的高原在阳光下妩媚动人,在经过姑姑山和后九天两处景观之后,我们终于望见了狗头山。
一路曲折,一路颠簸,一路向前。当汽车抵达山脊一处平台停下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凭栏俯瞰,山脚下的村落、农田、白蛇样的蜿蜒的公路清晰可见。
登山并不困难,虽无阶可踏,而初夏的丛生的杂草中,还能辨出前游者留下的路。在这样的山中行走,不像在人工修饬的阶磴上那样亦步亦趋,它多了一份闲趣,多了一份洒脱。这里,你可以驻足在一棵不知名的如盖的树下,倾听浓密叶底宛转的鸟的脆啼;可以斜倚于未生苔藓的奇石上,俯瞰谷坡如浪的松林,感受松风的深沉与强劲;可以凭栏看沟壑纵横的造化之奇,从而生出类似"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的惊叹来。
我曾一度惊羡绝顶之美,在那里,你能游目四方,看尽万山。但真正的生命的意蕴或许多沉淀在半山,那种用脚步丈量的刻度不是营造之法所能度量,它能在每一步的前行中获得寻觅的乐趣,感受自然与人生碰撞的真味。生命如登山,拒绝平庸又在接纳平庸的状态,一路绝尘却依然眷顾凡俗,生命才有张力,仰望与回望才游刃有余。
就这样想着,不觉已达山顶。
狗头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岭脉,其余脉直伸向黄河,而此刻我们已站在制高点上。这里有怪石,状如哮天之犬,是谓狗头山的名字由来吧;有岩松,能接送四季南北之风而岿然挺立;有山庙遗迹,仅留砖石委地,散落于草木之间;中有断柱残碑,文字漫灭,以手拂尘,则有“寂光普照”“觉智慧圆”等字样 ,可知此地曾是佛门圣地。
平旷处有一古井,如磨盘大,水至半壁,清可映出云影天光,此为一奇也。
暮投凉水岸
狗头山一过,向东便多是下山的路。
黄昏时分,一行十余人,终于落脚在一个面向黄河的被叫作下坡的村子,庄户家的小狗远远就吠叫起来,不一会儿,便在来人裤脚温顺地厮磨。男主人是当地人,五十上下,操着的当地口音让几个延安的朋友听不甚懂,但并不妨碍交流 。他唤来两三个邻居帮忙,笑盈盈地杀鸡设酒 。喝茶聊天之间,丰盛的酒菜已经齐备,三环堂主坐上首,其余主客依次坐定。于是把酒言欢,谈旅途见闻,论古今南北,席间虽无丝竹管弦,尽可问田家桑麻,访一域传奇。
夜深,晦月不升,星斗满天,方听得隐约的天籁的声息。
睡个好觉吧,去迎接明天的峡谷之行。
静静的黄河
三环堂主与主家老妪合影告别,我们又朝着云雾半开的峡谷行进。及至谷底(黄河滩),迷雾散尽,天地澄澈,清风送过,令人心旷神怡 。
漫步于乱石铺地的河床,方知峡谷之阔之深,秦晋两岸岩崖之高之险。上古时期大禹王疏浚河道应是借了天神之力,才凿有如此堑壑吧。岩崖层积而不知其高,石色参差不一,中有怪树斜生,枯藤倒挂,间有瀑流击石,风过时,飞漱激空,鸣声不绝。两岸峰峦绵延,断于碧落之外,虽有鸟飞,不闻其声,倏忽无迹。
黄河流经此地,因地势平阔故,竟然波澜不生,河面如发匣之镜,山影静卧,不知山和水谁是风景谁是观赏者。滩涂无垠,有细沙如舐,游者可以放纵情怀;有沙田百十顷,植枣树花椒,一望无际;有乱石无序,巨者如峰,需折腰攀援,细者如卵,色泽莹莹,粒粒可爱。
黄河向南,延河向东在此处交江,有人说过两水交汇处必有一城,而这里却是例外。
水是生命与文明的发源和载体,一条来自千里之外的巴颜喀拉山山口的黄河浊流,沿途接纳百川,泽被万里,形成了华夏文明的主脉;一条延河,近六百里长,曾荡漾过范仲淹“忧而后乐”的社稷天下的音符,弥补了圣人布道的遗漏,倒影过七十年前一个民族黎明前温暖的土窑洞透出的灯火。
两条河流的交汇本应有剧烈的冲撞,可在这里,延河如同孩子被母亲揽入怀中那样从容。这里是平静的,平静到风烟俱净,平静到我们兴之所至差点儿忘了津渡。
黄河岸边泊有一条古老的渡船,等老船夫把好了舵,大家小心翼翼地登上船,古船推出微波,向着并不遥远的对岸驶去,老船夫那红装在苍翠的背景下像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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