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都是出现在文字或电视里,在我的生活中,没有这样叫过。从小到大,都叫妈。还记得儿时大名小是的喊过名字,引来的是许多责骂,而我却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我当初是多么的桀骜不驯。没有把我应有的温度映在妈妈的眸子里,是我不能弥补的遗憾!
我家坐落在四季分明的山水之间,零星的村庄和怡然的景色相得益彰,芳香四溢的庄稼与鸡鸣狗吠交相浑映。寥寥几笔勾勒不出我生长的土壤的亲切,却把我带回了炽热的回忆里,那个人,容我说一声,对不起,亲爱的妈妈!
村子不大,却人数众多,民勤朴实。我家在一个岗弯上,放眼望去,正好把半弧形的地图尽收眼底。我妈,时常坐在院前的一颗老梨树下,翘首盼望我老爹的归影。她那会儿就是一小姑娘,黝黑的眼睛里装着家的温度,而我就是那孙悟空,一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她好生操心,但她也仅仅是唠叨几句,让我看着她的眼睛保证。现在想起来,原来那里有我看不见的慈爱,摸不着的温度。过了一年,姥爷去世了,家道中落,一家之主的老爹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南下广州,家里就我和姐姐陪着她。因为压力大,妈把我姐送到外婆家去上学,我妈一个人拖着我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山地里劳作。那时,我五岁,可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是多么的不懂事。九月初,焦灼的阳光照在金色的玉米地里,早秋的风从山坡上一啸而过,空气里冲刺着丰收的芬香。我妈在高高而玉米地里穿行,汗珠挂满了她瘦小而渐生红颊的脸庞,还有那玉米叶削过的痕迹,狭长而鲜艳。然而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一味的抱怨天气的燥热和肚子里的饥饿感,不情愿地玩着小昆虫,一晃,到了黄昏,我都小睡了一下醒来了,看到我妈把背篓放在一个较高的石坎上,背着重重的玉米正要起来,忽的,好几个玉米从上面滑下来,顺着我妈的颈脖砸在地上,估计伤的不轻。只见我妈稍稍顿了一下,就又趴下去捡玉米,然而不妙的是她的倾斜引发了更多的玉米顺势而下,就这样,全都白费了,她也捡的没力气了,就叫我给她捡到背篓里去。可气的是,我看见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知道捧腹大笑,丝毫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这下把我妈气的呀,她就一鼓作气想振起来,最后把膝盖伤了,由而引发旧疾,卧床不起。想到这里,我真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此后,我妈带伤还给我做饭,叫我上学,实是心中有愧。走在乡间的下路上,遍地开满了粉白色的野花,跟喇叭很像,俗称牵牛花。于是,我每天放学来往着路上摘一把放在家里唯一的床头,希望它能让我妈开心一点,病早点好!晚上,我徜徉在被窝里,听到我妈浅浅的笑声,悄悄眯着眼瞟她,刹那间,撞进一望无际的深度里,那眸子里映出了我温热的脸蛋。
这病,迟迟不见好,还愈发的严重了。医生说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的月子病,俗称内风湿,不可能根治,我们家本来就捉襟见肘,这消息更是雪上加霜,我内疚不已,可怕的是我妈佯装坚强,连疼痛的的声音都不让我听见。我老爹赶回来一见这情形就安排我妈跟他出去治病,于是,我被送往外婆家里,这间土墙石瓦关门上锁,尘封了十五年。迄今为止,我记忆犹新的是她饱含泪水的眼睛,还有那上衣兜里小露一角的盛开的牵牛花。
在那物是人非的流年里,我也时常回去看看,捧一把菊花放在正阳门下,留一米阳光。这座似塌非塌的青瓦房在这一片高楼林立的新房里显得别具一格,韵味深厚。
后来,新农村建设,村里要求我们必须拆掉旧房,统一迁到新农村。我老爹刚开始死活不同意,与村长周旋了好几个月,听说还闹得很僵。我老爹说:“房子没了,就没有了根,更没有了念想。”想来也是,那是我姥爷一砖一瓦一手砌起来的,我们家唯一的财产,亦是念想。也许,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吧,2008年地震把它夷为平地,我当时久久不能平静,看着挖土机来清理残余,心痛不已,好似在挖我的脏腑!房子没了,这变成了事实,我们家一度沉浸在阴郁里。过了一年,我爸妈说要回来了,再怎么样也要修个房子,有个栖身自所,问我怎么想的,我说:“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几天之后我就收到了回音—在新农村集中处修新房子,我说,挺好的。当时正值三月,初春,咋暖还寒,趁着开学前最后几天回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沉寂的凹凸不平的乱岗丘,崖上的柏树和竹林与风声和曲,飒飒作响,平添了几分伤感。沿着小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熟悉的花棱,眼前突然艳丽了起来,各种野花迎风绽放,数牵牛花开的最好,最亮眼,嫩绿的茎,粉白的瓣,纤细的身材,亭亭玉立。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满天的星星,突如其来的想法闯进我脑海—何不把那有意义的花种在载满念想的老房子上?忽而一幅美丽的家园图已然勾勒在我浅笑的梦里。说干就干,第二天我扛着锄头,拿着筛子来到这块土地上,我用锄头削高填低,深挖浅推,忙活了半天才有了个花圃样儿,趁着阳光从河渠里打来水洒上,之后,我再去路边移植花朵,搬回来栽在土里。弄玩了也差不多近黄昏了,看了一眼我的成果满意的笑了。后来,我给这圃取了名字—爱之圃。再后来,我困于学校,无缘打理,也不知这温度能传递给我母亲吗?
我知道他们回来了,回来修房子,我很高兴,我多希望学校的日子过得快些,我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们,毕竟,我想摸摸那生动而有温度的脸,而不再是回忆熟悉的画面对着冰冷的相片。清明节,我收到一张相片,那是我爸妈与温度的合影,那花开的芳香四溢,没想到,这花圃长得这么好!诚然,花很好看,可是真正挣动我心的是久违了的熟悉的面孔,母亲那因病导致的憔悴的面色,眼窝里滚烫的泪水和那如春风般拂过的温柔的笑容。
但丁说:“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我说:“世界上有一种无声的温度,那便是母亲的眸子。”
时光荏苒,牵牛花传递着我与母亲的爱意已过十五载。曾几何时,世人只道,康乃馨—母亲之花,代表着对母亲的尊敬、爱意、与温馨。可谁人道不可因人而异呢?孟郊有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用缝纫表达母亲对他的依依不舍的情意;王冕有云:“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牵挂之情侵染而出。自古以来,母爱皆为世人传诵,而与花者有几许?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四月,阳光和着轻风,滋养着牵牛花的茎,温润着母亲的脸庞,温度刚刚好。
而母亲的目光,灼热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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