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溪

                            山间小溪

                              徐民伟

初夏的山谷清新明亮，山脊上的松柏新叶初成，褪去了冬春时的苍青，碧绿碧绿的将一座又一座山峰，渲染得鲜亮葱茏。山脊之下的山坡上，生长着巨大的原生山林，杂树丛生，密密麻麻，蓊蓊郁郁，把整个山坡覆盖得严严实实。挺拔的楸树，高大的槐树，此时正开起花来。楸花粉红，槐花洁白，一团团，一簇簇，远远的望去，浓绿的山林中，仿佛悬浮着片片红霞，朵朵白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山脚下一面裸露的山岩格外引人注目，怪石嶙峋的奇石上横斜着几树虬枝，犹如巨大的山石盆景，煞是好看。山岩湿露露的，喜爱潮湿环境的蕨草，在岩缝间生长得繁盛茂密，岩面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苔癣，犹如绿色的毛毯，许多水珠悬挂在毛茸茸的苔癣之上，晶莹剔透。透明的水珠很快变大，像一颗颗玉珠滴落下来，于是便形成了串串珠帘和道道雨幕。岩石下方几道涓涓水流清晰可见，阳光下闪闪发亮。岩石的最底端是一片细沙铺底的水面，许多水泡连续的从沙底下咕咕涌出，不时会鼓起几柱较大的涌流。这是山泉——山间小溪的源头。

泉水清澈，清澈得像初生婴儿的眼睛，纯洁、纯正、纯粹，这些泉水刚刚从漆黑的地下来到这光明的世界，他们也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好奇而欣喜的看着这新鲜的天地。不一会儿就聚拢在一起，蹦蹦跳跳的奔向前面岩石的凹沟，凹沟有些狭窄，汇聚而来的泉水在狭长的凹沟里拥拥挤挤，哗哗啦啦的水流声像极了它们咿咿呀呀的童声呓语。冲出凹沟，它们便来到了一处较为平缓的石面。在这平缓的石面上，它们舒展开来，平静的等待着其他几道泉水的到来。等它们集结好了，便汩汩流淌起来。于是小溪就形成了，于是山谷便有了一道灵动的身影。树在山上绿，溪在山间流，山愈加靓丽起来。

最先迎接它们的是一列长廊般的古老山崖，岩面凹凸斑驳，充满了风消水蚀的痕迹。像极了饱经风霜的老人，皱折的岩石，如同他满脸的皱纹，书写着岁月的沧桑。而赭青色的山石又是在诉说着沧海桑田、世事壇变的故事。几条老藤攀附在崖石间，一些新发枝条上的绿叶在微风中摇曳，将陆离的影子洒在崖石上。崖岩又成了长长的岩画，一种悠远古老的气息穿越亿万年的时空扑面而来。小溪在崖岩下面欢快流淌，清泠泠的溪水光洁透明，充满青春蓬勃的活力。它们与古老的岩崖形成鲜明对比，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山谷的沉静之美，灵动之美。新鲜又悠远，古老又年轻。

再向前，小溪流入了一个不大的石潭，在这里溪水暂时平静了下来，石潭两边香草丰茂，一些蚂蚱、瓢虫等小昆虫，在草叶间欢蹦乱跳。灌木状的荊树从草丛中伸出长长的枝条，绿叶上的枝头开满了粉紫色的、粉白色的小花儿，招惹来成群的花蝴蝶和野蜜蜂。蝴蝶的品类众多，有黄的、黑的、白的、还有灰褐色的，有大的、也有小的。蝴蝶翅膀上都有着精美的图案，它们有的在花朵上煽动翅膀吸食花粉，有的悬挂在树叶上暂时小憩，有的上下翻飞、追逐嬉戏。野蜜蜂也不甘寂寞，它们时而空中悬停，时而穿梭在蝶间，时而在花朵上与蝴蝶争食花粉。一时间石潭边上群蜂纷飞，群蝶起舞，甚是热闹。而荆树下的石潭却异常宁静，溪水在石潭里愈加清冽，平明如镜，可直视其底。一群细小的鱼儿在潭水中轻轻地游弋，溪水太清澈了，鱼儿弋动的样子仿佛是在空中飞，蜿游的身影都能投射到潭底的石上，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些更加纤细的小虾，它们通体透明，有时潜藏在潭边的石缝中，有时又窜蹦到潭下的石底，速度之快犹如箭射一般，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而水面却平平静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溪水经过短暂的停留，又纷纷的滑出石潭，兴高采烈地向树林里奔去。也许是由于水量增加了，也许是由于坡度加大了，也许是由于地势变得多样了，小溪在树林中开始弯弯曲曲，现出流水潺潺的样子，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小溪开始多姿多彩起来。树林丰富了小溪的光影，阳光透过树缝散照在水面上，水光闪耀，忽阴忽晴、忽暗忽明，波光颤颤，水影瞳瞳。蜿蜒的小溪在树林里律动起光与影的舞蹈。溪水在树与树中伸展，在石与石间环转 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水与水摩擦，水与石荡激，不时传出清脆悦耳的乐音，小溪似乎又在树林里演奏起悠扬的乐曲。然而在树林里溪水并不总是这么激动的，它不时的也会优雅起来。到了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它会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悠闲的漫步，尤其是在林间土壤较厚的地方。山溪之畔，芳草青青，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零零星星的点缀其中。水滨的青石边也生出几丛兰花似的水草，纤长的草叶映着粼粼的清波随风摇曳。几只蜻蜓在水面上来来回回的飞，不时的还用尾巴点着溪水，偶尔有一两只落到水草的叶尖，林中的小溪便显出一种清幽恬淡的意趣。溪边的高树上，一只山雀正低声吟唱，而另一只山雀则高声和鸣，深山鸟鸣，空谷传响，使这林中小溪清幽恬淡的意趣更加浓郁。令人不禁想起唐朝诗人韦应物的诗来，“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又向前，小溪便流出了树林，流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带，小溪的水面也渐渐增大了起来。一边的山势比较平缓，另一边的山势则峰峦高耸，巨崖壁立，山间小溪汇入了一个山间的小湖。小溪的视野立刻宽广了起来，远山如黛，白云飘飘，湖水荡漾，波光粼粼。一群白鹭在湖上，一会儿翩翩起舞，一会儿展翅高飞，让小溪顿时有了天远地阔，山高水长的感觉。小溪的水色也立刻起了变化，除了一味的清外，又增加了浓郁的绿。一方面是由于水变深了，另一方面是由于离岸旁高耸的山体更近了。湖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高大的山体上葱茏的绿倒映在水中。这是一种纯净的绿，一种透明的绿，一种了无纤尘的绿，一种透彻肺腑的绿。它绿得深，绿得透，绿得彻底，绿得纯粹，绿得清洗心扉、荡涤灵魂，绿得让人的心头不由的一震。湖面并不太大，呈现宝葫芦形状，像一块温润的碧玉漾溢在群山环抱之中，成为群山钟灵神秀的灵魂。自此，小溪便完成了它作为小溪的使命，开始了它的新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