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长相思

我闺蜜跟眼镜先生分手了，来找我哭了好久。

“姐，我的纸都快没了，你是不是得帮我买一箱？”听到这句她破涕为笑，一脸狼狈。

抽纸用了整整两包，女人是水做的不是没道理。

看到我桌子上的两罐啤酒，扯掉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是真的伤心了吧！

“你要喝两罐？”我问了一句，递给她两张纸，“不然我叫几个人去把眼镜先生打一顿，让你解解气？”

开玩笑的！

“给你开的，酒鬼。你敢打他的话我跟你急！”

这丫的真偏心！

我拿过V8啤酒喝了一口，不是滋味。再也没有以前的味道，那是我们去吃罗非鱼火锅和的金星鲜啤，市面上不常见，那是唯一一次觉得啤酒好喝，也有可能是酒的味道都一样，只是人不同而已。

认识眼镜先生也是因为喝酒，我闺蜜一眼就看上了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用她的话来说，是一见钟情。

他们在一起那天也去了酒吧，因为有事我就没去。

两个人酒量都很好，朋友经常打趣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起身出去买了一些薯片，饼干还有话梅，光喝酒没意思。

长相思

有酒有故事，是不是还差一支烟？这也是想想而已，听闻抽烟会上瘾。

我爸坐在高高的谷堆旁，指缝里夹着一支烟，看着背影很是孤独，那时候我不懂成年人的世界。

我哥也只是偶尔抽一支。我问他味道如何？

他说我试试就知道了，点了一只递给我，我吸了一口，那种味道不可言传，五味杂陈。

烟从鼻子里出来，呛出了眼泪，咳嗽个不停。我哥拍拍我的肩膀，问我味道如何？语气像极了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许久也没蹦出一个字。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试过，吸烟有害健康，偶尔会盯着烟盒看很久。

味道如何？我也这样问过我爸！

他说戒了很久了，忘记了那种味道。只是看见别人抽的时候，心里痒痒的。后来我在他口袋里放了润喉片，还是薄荷味的。

“有烟么？”她问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这句话苏寒也问过苏白，只是苏白没有回答，我在等她的回答。

“想试一下而已，以前没试过。”

“没有，我可是个乖孩子！再说，吸烟有害健康。”

她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心里憋屈。

我给她讲起了小学的时候一件事，有几位男生违反校规被班主任抓到了。

也是从这件事开始我很佩服班主任。

他没有当场批评或者惩罚他们，而是等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把我们全班叫到操场上，说是我们班有人违反了校规，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所以要荣辱与共。

在来来往往的目光里，我们背着小学生守则，抱怨是有的吧！大家都在猜测是哪几个人干了什么事。

她问我知不知道是哪些人做了什么，我摇摇头。

我是知道的，班主任跟我说了，让我保密。

班上几个调皮的男生吸烟，被抓包了。

我遇见他们中的一些人，他们讲起这些事，说他们每次吸烟都会想起班主任。

后来他们也遇到过很多印象深刻的事，但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

长相思

她问我好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分手？

不太好奇，世界上分手的理由千千万万，总结出来其实就是两个字，甚至没有多余的修饰。

她说是眼镜先生提的，她同意了。分手后才知道，自己陷得太深，想想就会很心疼。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不喜欢女生。”她学着眼镜先生的口吻，“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感觉不对劲已经很久了，我甚至骗自己那是错觉。有一次他和一个男生对视，那种眼神，好像一眼万年。后面他对我有些冷淡，我还不能怪他你知道么？所以我只能哭，心里苦。”

听人说女生的第六感很准，话是不错的吧！

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不断的递纸巾。

我想说别哭了吧，不值得！但是我不能说，感情里值不值得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我问她喜欢眼镜先生什么！她说是她也不知道，偶尔会吵架，很快就会和好。就像某人说的活着就是为了折腾。

活着就是为了折腾，这句话似曾相识。

“为什么你失恋的时候没有这么伤心？”她问我。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有一句很酸的话，不就是失恋了嘛，又不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从来都没有拥有整个世界，何谈失去？

“你决定不哭了我就告诉你！”

她还真的不哭了，一脸期待的模样，变脸真的比翻书还快。

“你知道为什么周芷若要张无忌答应她，他可以和赵敏生孩子，但是不可以拜堂成亲？”

这个问题曾经我也一直没想通。

“我记得原著里，有句话是周芷若说的，过个7、8年，张无忌最想的还是她。可能是像陈奕迅唱的那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和她要好的原因可能就在这里，都是喜欢文学的人。

我的答案基本上和她的一样，但是我也没想明白金庸先生想表明什么，只是后面有一句话，他建议十三十四的孩子不要写言情小说，因为不懂。

倚天屠龙记是射雕英雄传的第三部，再也不会有第四部了。

“这个跟你的故事有什么关系？”

我笑着说毫无关系，只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跟你说我为什么不伤心，因为有所保留。是不是挺渣的，我也这么觉得。哭得死去活来的，我认为不值得，要是他知道还好，至少可以让他内疚。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用英语来说就是in vain。”

“好像有点道理？话说前不久你不是说你在追一个人，结果呢？”

“追了三天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我就帮他追人去了。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说看到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错啊！”

过了好久我才想明白，为什么追他。因为他和他长得比较像而已。

“……”

长相思

那天他说中午一点在篮球场等我，其他什么也没说。

我撑着伞过去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球服。

椅子下放着那个蓝色的篮球，我在想当初吸引我的应该不是他，而是篮球。我想到形容那个篮球的形容词只有一个，那就是“saoqi”。

他说好久不见。

我说这开场真俗。

他说我们都是凡人，无法免俗。

“敢不敢再跟我打一局，我保证赢你。”

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打球赢了他，对这个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后面我知道那次他故意放水的，有些恍惚。

“你说分手后最好的模式是什么？”

“是长相思。”

林志炫的长相思我们单曲循环过好几天，爱的东西基本上都一样。

“瞎扯，是不联系，不诋毁，不祝福。听说分手后再成为朋友的人，要么是没爱够，要么没喜欢过。我们应该是后者，但是分手后经常见面感觉挺渣的。”

“为什么不是前者？那就一起渣吧！”

“前者好像也可以。”

“我们还有可能复合么？”

“不可能！好马不吃回头草，虽然我也不是好马，挺混蛋的。”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分手的时候也不见你伤心，再说要伤心早伤心过了。我们已经过了伤心的年纪了。”

“我不伤心是因为看见你不伤心，不然只有我一个人伤心，那多亏呀！”

默默的翘起大拇指，跟我有得一拼， 很搞笑的两个人。

“你还喜欢他么？”

“他？哪个他？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跟我分手的吧？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

“看你答应的那么爽快，我觉得应该没错。”

“那你就想错了，白浩楠我喜欢了三年，忘记只花一天，真的挺混蛋的。”

“一直没问你，为什么喜欢吃兰州拉面？”

“因为苏寒。”

“你当初为什么和答应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追我呗！”

“当时追你的人不止我一个。有时候我在想，你身边我比我优秀的人很多，比我好学，比我帅，比我有钱，你为什么选择我？”

“眼缘吧！跟你在一起挺轻松的。为了你放弃了我的广袤丛林，感动吧？”

“你还是没变！”

“不忘初心嘛！”

他问了好多问题，我一一回答了。分手那天我就说了一个好字。

没问为什么，很草率，也很仓促。

最后我问他，是不是还没忘记我。

他说忘记了。

我笑了，我们是那么的相似，说忘就忘，没有一点迟疑，也不拖泥带水。

在一起前跟他约法三章，不管谁提分手，对方的选择只能是答应。

分后不诋毁，不打扰，不联系。没做到的是不联系。

我放起了林志炫的长相思“长相思兮长相忆，

思长安兮身不至，

思美人兮隔云端！

孤灯黯兮未敢眠，

望月忧兮空长叹。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长相思，催心肝。”

这次可能是真的再见了，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

听完我讲的这些琐事，她说他还没忘记我，那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就算听了我讲的那些，她还是难过的吧！

第二天送她去车站的时候，她枕着我。下车的时候，她牵着我的手，十指相扣，路过的人都会看我们几眼。

随她去吧！我低着头往前走。

进站的时候她说，原来是那种感觉，他以后承受的还有很多吧，世俗的眼光，亲人的阻拦。

我突然明白了她在做什么，我看着她走远。

我看着她，隔着沉沉的暮色和孤独的站台。

我看着她，隔着稍纵即逝的人影和积满泥尘的车窗玻璃。

“再见了，眼镜先生。”她伸出脑袋大喊。

……

出站时下雨了，才想起走的急，没有带伞。

伸出手接住雨滴，细细碎碎的，略感清凉。

眼镜先生撑着伞，穿了一身白衣，他却不再是她的白衣少年，从若隐若现的褶皱里隐约看见明天。

“你是怪我的吧？”

“那丫头都不怪你，我又为什么要怪你。那丫头是真的喜欢你的吧！走的时候还说你以后要承受很多，世俗的眼光，亲人的不解和阻拦。”

傻，真傻。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这是香港电影里很常见的一句话。

他把伞给了我，我看见了那个来接他的人，果然长得好看的小哥都有小哥，那么多人单身也就不奇怪了。

第二次见面是好久以后的球场，眼镜先生不打球，他是来看他的。

我朋友说我活得太粗糙了，指着眼镜先生在的方向，说他都比我精致。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脑海里也只有朋友说的精致二字。

果然男生打扮起来，就没女生什么事。我突然在想他跳舞应该很好看，就是没机会看。

我和闺蜜见面的时候，对他都只字不提。她新交了男朋友，一起吃过饭，文质彬彬的，有眼镜先生的影子。

她问我什么时候找男朋友，我笑着说搜寻成本太高了，不找了。

忘记一个人真的那么难？因人而异吧，我不羡慕长情的人，一点都不羡慕。

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太亏了。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是从前。

……

长相思

尾声

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听闻后她哭得像个孩子。

眼镜先生带他回家见父母，结果他父亲高血压犯了，到医院抢救无效。

他母亲就一直哭，后面一句话也不讲，只是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痴痴的望着远方，好像在等人，又好像没有在等。随后不久也去世了。

眼镜先生跟他分手了，得了抑郁症，他也远赴他乡。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人和事，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最后眼镜先生跳楼自杀了。听人说跳楼的人最后几秒都会后悔，死的的时候都是脸朝地，想用手撑地。

眼镜先生不是，而是望着天空，目光清澈如水，只是再无波澜。

他回来了，马不停蹄，顶着两个黑眼圈，胡子拉碴的，很是狼狈。

我闺蜜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他却呆呆的一个人愣了好久。

他说眼镜先生没有死，只是去了唐朝。

闺蜜男朋友让我好好照顾她，他说眼镜先生活着的时候没有争过他，死了更不可能了。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们爱的人去了唐朝，因为那个时代包容。

余生只剩漫漫长相思，长相思，催心肝。

“其实躲或不躲都一样

竟觉得闯入眼眸里的人都像你

即使隔着枫铭苑的秋千架和花满楼的樱花道

即使隔着千山万水茫茫人海和数不清的片片相思

即使隔着欲言又止和深埋心底的秘密

即使隔着重重人影和染上灰尘的玻璃

情深缘浅

再也无法相见

一遍又一遍的麻木自己

自此山遥路远

路上没有我也没有你

我见过你

在梦里

我看着你

隔着稍纵即逝的人影和积满泥尘的车窗玻璃

长相思

催心肝”

我看着他朋友圈的这条更新，也模糊了双眼。

长相思，催心肝。

这是他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长相思

2019.3.12  苏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