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一生下来就有不同的命运呢?
小时候,我特羡慕隔壁家的堂姐有新衣穿,有零花钱,有大哥哥照顾!而我,自卑而敏感,倔强又任性,我觉得自己这种性格得源于自小家庭原因所造成的。
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大姐出生,得尽了家里的宠爱,学习成绩一路拔尖,是全家人的希望。
但是大姐却总是时运不济,每次都与跳出龙门失之交臂,第一次,师范差了2分,第二次,分数超了师范却填了中专;第三次,超了中专却又报了师范……大姐忙着学校苦读死书,改变命运。
二姐却成了家庭最能使唤帮忙干事的人了。
小时候的二姐总是哭泣,早上起来晚了哭,因为打翻了一瓶酱油哭,还因为晚上做作业太晚来不及哭……家里四个孩子,父亲老实本份,除了会那田间地头的活,家里大小事安排都得母亲亲力亲为。
母亲很烦呀,她最讨厌二姐哭了,每次一见她哭,就骂,越骂越哭,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什么哭?哪那么多委屈?母亲越骂越凶,说她前怕狼后怕虎的,将来有什么出息?
夏天里,大中午的,家里的新谷晒在地坝边上,忽然打雷了,母亲慌忙叫唤正打算去学校的二姐抢收谷子,可是家离学校还得走二十里路呢;二姐顾不上母亲的叫唤,急急忙忙地赶去学校,因为去学校晚了,老师得罚站;二姐不敢怠慢,母亲气得边收谷子边破口大骂。
我哥,排行老三,打小体弱多病,经常吃中药,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总是照顾多点,何况家里就这一个男孩子,所以哥哥,习惯了满村里玩。
暑假里,每次分配的家务活,哥哥总是偷懒,上山摘果,下河摸蟹,好不容易跟着我们一起干活,母亲也总是心疼他多些。这本是人之常情,可我那时却不这么认为。
那年月,家里口粮并不多,有时一斤面条下锅,母亲先是给父亲捞一碗,再给哥哥捞一碗,再给我来一碗,再才是二姐,最后是自己,我总习惯盯着哥哥的碗大些,面条多些,心里面很不烫热。
母亲瞅着我,狠狠地瞪我一眼,我狠狠地撂下碗 使性子不吃了。这时二姐总是从自己碗里再挑些给我,把我哄回去吃饭。
有一年中秋,隔壁在银行工作的堂哥回家给我们送来一盒月饼,就是那种圆圆的上面沾满了一层芝麻的月饼,里面有糯米、橘红、砂糖等合在一起制作的月饼,总共三个。
母亲留了一个给我与哥哥,母亲在掰的时候,故意给哥哥多分了一些。当时的我,就不依了,干脆不接母亲分来的月饼,母亲说这一个手掰的,哪能那么匀？说我小心眼儿,我就使小性子不吃。
二姐见了,也顶嘴说母亲太偏心了,本来正在气头上的母亲,听二姐这样说,怒从心来,抬起手掌,就给了二姐一巴掌,二姐默默的去后屋流泪……
我见二姐为我挨打,气得与母亲直接对抗,我叫嚣着让母亲来打我,来打我吧,打死我算了,反正又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不打我呀?来呀,来打死我……
我这样的嚣张,自然是皮痒痒了,母亲一时激怒,操起布鞋底,就冲我屁股啪啪啪打过来。
二姐赶紧护着我,也挨了不少打。直到邻院的表婶听到了我在家里杀猪般的哭闹声,才赶紧跑过来拉住母亲,那时,母亲已气得嘴唇发紫,脸发青……
可是我也气啊,我气我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有这样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
我这样固执地想着的时候,我不能接受这一切,我与母亲对峙,当母亲再恶狠狠的眼光瞄向我时,我终于不顾一切地跑出了家门,我想逃,我想逃出这个家,13岁的年纪,我第一次勇敢的逃出了家门。
脚底生飞,我一路狂奔,向城里的方向跑去,远远地,我听到母亲在身后的喝斥声,也听到二姐在身后的叫喊声,来不及了,我已经跑了……多么任性的年纪啊!
大约跑了有十几公里,我却茫然无路了,不知道将跑去往哪里?
我首先想到的是舅舅家,但是舅舅家离我家太近,所以不能去!我还有一个二姨,二姨家离我家有一百多公里路,而且我从未去过二姨家,但是既然逃出来了,我总得有一个收容的地方,一路上,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终于,我决定去二姨家。
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只能走路,隐约记得二姨夫是一个石匠,大约是在厚坝,一路打听,顾不得肚子叫,脚都磨起了血泡,也只能忍着,在那么热的天气里,只有路过溪水时,捧一捧水泉水喝,从上午的九点多钟到晚上的八点多钟,我终于摸黑找到了二姨家。
看到二姨的那一刻,我禁不住放声大哭,二姨赶紧给我做了好吃的。但她一定从我的情形中看出了端倪,于是,赶紧托人带了信给母亲,说我已到了她家,原来母亲到处打听我的信息……
"从来没来过我家,那就在这里多玩几天吧!"二姨笑眯眯地对我说,我觉得二姨算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那个夏天,二姨给我做肉饼子吃,包饺子,还带我逛集市……玩了大约一周多时间,父亲来接我回家了,我以为回家又少不得挨顿骂。
但这一次,很奇怪,母亲居然没有骂我,反而很高兴地夸我聪明,居然问到了二姨家。可我也没怎么领情母亲的好意,心里对她依然还是有些恨的。
初中考师范那年预考,我考了全校第二名的成绩,高出预选分18分;母亲很高兴,轮到正式考试时,本来学校集中了考生统一住宿,交50元的住宿费,结果家里因为拿不出这50元。
母亲背着米面,带我去城附近的一个认识的表亲家借住。为此,我也多少有些怨恨母亲。
印象中,那也是个火辣辣的天,看到母亲背着米面,我于心不忍,就硬要自己来背,结果背着米面时,我一边心里悲催地想着全天下的考生,大约就只有我大热天的,还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去考试吧?一边又想到自己因交不起50元被带队的班主任老师批评而伤心落泪。
母亲见我哭了,先是温言软语地说,去借了,全村上下都借遍了,都没有借到,还说我不懂事，这个时候还哭兮兮的,怎么有好的状态考试?我气哼哼地回她说,考不好就考不好!母亲气得一时语塞,只得默默地走路。
果然,我中考以一分之差,这一生就再也没有当老师的机会了。
家里条件不好,高中录取通知书来了,但当时哥哥已上高三了,母亲郑重其事地问我与哥哥:"你们两个二选其一,供一个人上学!"我想也没想,就直接与同乡里的几位小伙伴外出打工了!那年,我16岁,从此迈入了社会大学。
那年月,我跟随我的二位姐姐去了北京,干过保姆、洗碗工、服务员、电子厂流水线上的插件工、电脑绣花工……这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每当遇到生活的困难时,我也曾抱怨过,也曾恨过自己的出生,恨过自己的父母,恨过自己的投胎,我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缘由的恨呀,但是社会大学的锻造真的将我一步步推向了命运的和解。
2000年的6月,我的母亲走了,年仅54岁!她是因为积劳成疾,得了严重的风湿心脏病,与病魔苦苦斗争了两三年,最后,却因家境原因,自愿放弃了治疗!而我,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等我赶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奔到她的坟头时,只有一撮黄泥,让我悲从心来--生命何其的脆弱啊,我曾经恨的那个人,没等来我爱的回报,至死都没有等到我一句原谅的话,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母亲走了之后,我开始站在成人的世界里面对一切。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简简单单几桌客人,我就这样结婚了;再然后稀里糊涂地当了妈。呆在老家那两年带娃的时间里,我开始重新审视自我,真正体会一个母亲的不易。
后来，当大姐时不时地提及当年母亲因为与父亲闹脾气要回娘时,却也放心不下才一岁的我;悄悄让大姐抱着我去半路上,等喂饱了再跑去外婆家,可是隔了不到几小时,又自动跑回来的旧事。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已为人母多年了。渐渐地,也能体会母亲在那个年代背景之下,面临孩子多,家境难的烦躁与无奈了。
2005年,我来了深圳,2008年我接来了孩子,2015年,我接来了父亲,2018年,父亲也走了,2018年我在办理完父亲的丧事后,接来了离异的哥哥的儿子——我的小侄子,那是父亲唯一放心不下的心头肉。哥哥自离婚后,坠入了网赌,我成了不折不扣的"扶哥魔"。
生活一路跌跌撞撞，却再也没了怂天怂地的怨恨了。
这两年,小侄子来家后，当我尝试着调整自己,努力去做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时,却发现：当我每每与正处于青春期的侄子对峙时,像极了那时的我与母亲对峙的样子。
当这个周天，我们因为学习与手机的事弄得一地鸡毛时，当13岁的小侄子气愤地冲我吼:他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地理解母亲,理解我父母的不易了!
青春何其相似?也许青春就是用来愤恨,用来抗衡，而我们穷其一生,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与恨和解,与爱融合。
也许,对于孩子的教育,我是时候应该放弃与他的青春对峙,学会等待了,也许终有一天,社会这所大学一定会教会他在某个瞬间忽然理解我们。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彻底释怀了。
人生本是一场修行啊,我花了几十年的时光去社会大学里锻造与修炼,所幸,在那些困苦的日子里,我一直寻求穿越阳光的缝隙,寻找通达幸福的路径,才使得如今我,拥有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闯劲,只争朝夕,敢于担当的拼劲!
感谢我天上的父母,是他们照拂的光芒,成就了今天的我,让我变得如此的积极正向,努力而乐观!
愿天下每个人孩子都能在某个瞬间,放下自己的偏见与狭隘,理解父母的不易,并且学会与自己和解,与父母和解,与世界和解!
祝每位相遇的朋友,一生幸福,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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