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7-《人类的群星闪耀时》III

-《人类的群星闪耀时》 [奥] 斯蒂芬·茨威格 著； 舒昌善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侵联删）

本篇接着上一篇继续摘抄书中精彩叙述（续20171123篇）。

一夜之间的天才    （《马赛曲》 1792年4月25日 ）

1. “公民们，武装起来，让那些戴着王冠的暴君们发抖吧！前进！自由的孩子们！”

2. 普天之下的母亲永远都是一样的，她们在心里嘀咕：难道外国兵不会杀害我的孩子吗？普天下的农民也都是一样的，他们关心自己的财产、土地、茅舍、家畜和庄稼。他们也在心里嘀咕：难道自己的庄稼不会遭到践踏吗？难道自己的家不会遭到暴徒的抢劫吗？难道在自己劳动的土地上不会血流成河吗？

3. 在这样的时刻，举国上下都由于对胜利充满信心和对自由事业的热烈向往而达到了空前的团结。

4. 不过，在这一天夜里，蕴藏在他不能永生的躯体中的对于时间的灵感却听到了这节奏。

5. 这不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亢奋和热情，而是一种神奇的魔力在这一瞬间聚集起来，迸发而出，把这个可怜的半瓶子醋拽到离他自己相距千百倍远的地方，把他像一枚火箭似的——闪耀着刹那间的光芒和火焰——射向群星，一夜之间使这位鲁热·德·利勒上尉跻身于不朽者的行列。

6. 同时代人往往很难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伟大或一部作品的伟大。

7. 然而，一件作品的固有力量是从来不会被长期埋没或禁锢的。一件艺术作品纵然可能会被时间所遗忘，可能会遭到禁止和被彻底埋葬，但是，富有生命力的东西最终总会战胜没有生命力的东西。

8. 那首《前进吧！》的歌已被人忘却；旧的进行曲、那些唱烂了的旧歌曲均已被人抛到九霄云外；因为革命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声音，革命找到了它自己的歌。

9. 而那些只会用双份的犒酒这种老办法去刺激自己的士兵的敌军将领们则惊奇地发现，当这些成千上万的士兵同时高唱着这首军歌，像咆哮的海浪向他们的队形冲过去时，简直无法阻挡这首“可怕”的圣歌所产生的爆炸力量。

10. 全法国没有一个人关心这位鲁热·德·利勒上尉；这首歌也像每一首歌一样，所赢得的巨大荣誉依然属于歌曲本身，连一点荣誉的影子都没有落到它的作者鲁热身上。

11. 然而，又过了一代人的时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马赛曲》早已成为法国国歌，在法国的所有前线重又响起了《马赛曲》的战斗歌声，于是这位小小上尉的遗体被安葬在荣军院里，同小小的少尉拿破仑的遗体放在同一地方，这样，这位创作了一首不朽之歌而本人却极不出名的作者终于在他感到失望的祖国的这一块荣誉墓地上长眠，但他只不过是作为仅仅一夜的诗人罢了。

滑铁卢的一分钟    （拿破仑    1815年6月18日）

1. 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多少年来，命运总是使自己屈从于这样的个人：凯撒、亚历山大、拿破仑，因为命运喜欢这些像自己那样不可捉摸的强权人物。

2. 一个平庸之辈能抓住机会使自己平步青云，这是很难得的。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渺小人物的身上，仅仅是短暂的瞬间。谁错过了这一瞬间，它绝不会再恩赐第二遍。

3. 拿破仑的命令是清楚的：当他自己向英军进攻时，格鲁希务必率领交给他的三分之一兵力去追击普鲁士军。这似乎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因为它既不曲折也不复杂。然而即便是一柄剑，也是柔韧可弯，两边双刃嘛！因为在向格鲁希交代追击任务的同时，还交代清楚：他必须始终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4. 这次战役是真正悲剧的典型，因为欧洲的命运全系在拿破仑这一个人的命运上，拿破仑的存在，犹如节日迷人的焰火，它像爆竹一样，倏然坠地、永远熄灭之前，又再次冲上云霄。

5. 然而格鲁希考虑的这一秒钟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拿破仑的命运和世界的命运。在瓦尔梅姆的一家农舍里逝去的这一秒钟决定了整个19世纪，而这一秒钟全取决于这个迂腐庸人的一张嘴巴。

6. 只是由于黑夜的降临，才拯救了拿破仑的性命和自由。一直到半夜，满身污垢、头昏目眩的拿破仑才在一家低矮的乡村客店里，疲倦地躺坐在扶手软椅上，这时，他已不再是个皇帝了。他的帝国、他的皇朝、他的命运全完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怯懦毁坏了他这个最有胆识、最有远见的人物在20年里所建立起来的全部英雄业绩。

7. 格努希面色苍白，全身颤抖，用军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自己殉难成仁的时刻来临了。他决心承担起力不从心的任务，以弥补自己的全部过失。这个唯命是从、畏首畏尾的拿破仑部下，在那关键的一秒钟没有看到决定性的战机，而现在，眼看危险迫在眉睫，却又成了一个男子汉，甚至像是一个英雄似的。

8. 本来，现在谁都可以责怪他，谁都可以自夸自己当时意见的正确。但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做，也不愿意这样做。他们只是沉默，沉默。突如其来的悲哀使他们都成了哑巴。

9. 在命运降临的伟大瞬间，市民的一切美德——小心、顺从、勤勉、谨慎，都无济于事，它始终只要求天才人物，并且将他造就成不朽的形象。命运鄙视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门外。命运——这世上的另一位神，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送上英雄们的天堂。

玛丽恩巴德悲歌    （从卡尔斯巴德到魏玛途中的歌德    1823年9月5日）

未完待续。

附：豆瓣书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