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情书

  不知怎么，最近反复的梦见你，像是我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别把你忘记。

  昨天见你，在那个破旧教室里，看到你推门而入的瞬间，埋在心底的千言万语重又迸发生机，裹挟了思念伏于胸腹，正欲一涌而出，却又迟疑不决，不知是将这满溢的思念表述给你，还是一如往常般故作高冷，这的确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倘若推心置腹，恐怕只是一厢情愿，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但若一言不发，又担心错过这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

  几经周折，内心的自我斗争仍未落下帷幕，就在迟疑不决中，你竟走了过来，出乎意料地坐在我一旁，随着你的落座，我清晰的感觉到血液流速开始加快，并迅速向大脑涌去，直到它嗡的一声短路，于是思维不再受控制，想对你说的那千言万语也更加不知从何说起。

  “你去哪了”，“过得顺心吗”，“还喜欢打游戏吗”，“和谁一起打”，“蓄起长发了吗”，“你会梦到我吗”，“会有些瞬间想起我吗”。岁月带来千锤百锻，将思念中的杂质尽数去除，如此再没有太多内容描述它，剩下这炙热纯粹，留人昼夜深思，久而凑成灵魂的一部分。可笑世事玩味，旧时讥人，今番讽己，万千思念尽数押在口中，如箭在弦而不发，全无向前一步的勇气，直至你起身离开。

  挽留的话也随即嚼碎，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将结局归咎于天命，妄图开脱人事的罪过。寻一处幽静，守着你离开后的位子，待尘埃落定，权当那没说出口的话都因为脑短路而消失了吧，能看到你很好，已经足够给我所有幻想画上一个句号。只是人去楼空后，凌乱的思绪愈发难以自抑，神鬼不觉中撬开回忆，崩碎十分怀念，残垣零落满地，两分不甘、三分留恋、五分虚情假意，刺痛了麻木的神经，颠覆了倒悬的灵魂。

  前天见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其实不能确定那真的是你，因为随着时间推移，记忆中的面孔已经有些模糊，所以看到的你也显得朦胧，像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但凭着熟悉的身影，又觉得那的确是你，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期待能和那个身影再见一面，以此告慰无数次在人山人海中的觅迹寻踪。

  与那个身影，或者说我们，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虽身处两个世界，却只隔了一层楼梯，尽管那为数不多的台阶上，淤塞着乌泱泱的杂人。我想跨越我们之间的咫尺千里，打破旁人的桎梏去见你，却少了一个见你的理由，伪装太过于拙劣，见一个人何曾需要什么理由，所以它更像是掩饰懦弱的借口，不过我的确需要这个借口，借着它说服自己放下最后的尊严，然后恬不知耻的去见你。

  而今这等次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反倒更像是心虚的贼，不停低眉四下打量着，确认没有人注意我，转而贪婪的窥窃着那层薄雾后的朦胧，同时又要强装镇定，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我内心的悸动，怕有一日传到那群屌毛的耳朵里，定然引得他们哄堂大笑，笑我那么没出息。

  当朦胧的身影愈发朦胧，便知你正在远去，期待的奇迹未曾降临，你依旧坚定的凝视着前方。形形色色的人阻断我最后的视线，我所有祈愿都化为乌有，想必我们最后的联系只剩下量子纠缠。那么你是怎么离开的？是坦然的笑着？还是略有惋惜？亦或是不屑一顾？甚至是嗤之以鼻？希望没有愁容满面吧，那将成为你我最大的遗憾。

  再往前一天，迎接我的是一双澄澈的眼，温柔的目光中充斥着不满，催促我解释那无人可知的故事。几句含糊其辞潦草搪塞，余下的便直接定义为“忘了”，即使存在于记忆中。实际上我编造过太多谎言，只为逃避那些狼狈与不堪，而为了掩饰谎言，不得不编造更多谎言，你与那些最关心我的人一样，都在一个个不真实的故事中晕头转向，所以我再也寻不着通透的解释，于是决定讲一个新的谎言。

  你把目光转过一边，久久不发一言，怅然若失的盯着远处风景，我的话像风一样从耳边吹过，随后消失无踪，风却能像棉花糖，被你温热的脸融化，头发就这样黏在脸颊上，如果我敢大胆一些，近向前去，不难数清那几根乖戾，再顺手帮你撩拨开来。你又低头摆弄指甲，换做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似要叫我明白，那些谎话从来没能骗过谁，始终是在坑害自己。

  期待与无奈在沉寂中交织，慢慢扭曲变态，遮蔽天日不见了光彩，忽然一声轻叹，谴退万里阴霾，见没有翅膀的鸟潜入碧波荡漾的天，鲤鱼拱进土地，替小麦树松散了土壤，螃蟹把树梢上的麦穗钳下，贮在蟹巢里。那是你的叹息荡涤了污浊，给缥缈绘制声色，给抽象塑封形影，不露声色的缔造了我理想的乌托邦，这是个只属于我的新世界，可惜我带不走任何东西。

  人言我薄情，人道我寡义，虽有百口莫辩，且以今日为镜，鉴明悠悠之心，暂借昨日之印，封起万里悲秋，愿有明日星辰，引我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