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已八十多高龄,回乡小居,今得一见。他讲的是大题目,《西方现代文学的大走向》,内容只能挂一漏万。整体脉络也是熟悉的,毕竟大多是常识,唯一的区别在,我是纸上得来,叶先生却是亲临其中,一步步走过来。
先前想,这老人该是过去时的老先生,已经活成书的先辈了,见了面,惊诧于他的鲜活与灵敏。交流中提到方方的新作,衢江考古新发现,当下卡拉OK的泛大众化等事物。讲话严谨,措辞合适,是那种可以直接记录下来的书面语。念及西方人名时,口齿就滑向了原音,像提到熟人。当然也会忘记一些书名人名或想引用的格言,老先生偏着脑袋,一时陷入数秒的失语状态,然后抱歉地笑。
与大家合影时,仍是笑。签很多书,有朋友取了老先生前些日子在《人民日报》上写衢州的文章,他接过报纸,签名,然后照例那种很温和的笑。
我问了他当年在德国与杨炼聊天的事,为什么杨说87年出国之后,才知道自己以前写的不是诗。他说原因在思想。说一定要身临其中,才能感知中国与世界在思想上的差距。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他与德国房东的趣事。也聊到了张枣。我说,枣树的枣。他说,是的,这个人可惜了。
我另一个问题本来想问,老先生毕生翻译、研究卡夫卡,为何仍温润如斯?想了想,忽觉得没必要问了。
三衢阿剑草记。
2018.9.20夜
《听课记:叶廷芳》
八十年衢州音,混入1912年德国腔
穿雨衣的黑头发,在海那边,渐渐熬成东方白
记不起哪年,旧帝国雨靴扣击
鹅卵石大道
卡,卡,卡夫卡
那人用长盔甲的手,不停敲城堡的门,K,K
雨水中的长城
始终建造,始终垮掉
K,K。国王沉睡,大臣们各自狂欢
自由剧场的演出遍地展览
而会有一种言说,语音含糊,荒谬与现实握手言和
他写下那些失血的字;他用自己口音转述
同时私藏着自己南方陈酿的阳光
注:
叶廷芳,男,1936年11月23日生,浙江衢县人,诗人,作家。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德语专业。九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德语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环境艺术学会理事,中国残联评委会副主任,中国肢残人协会副主席。历任北京大学教师,中国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世界文学》杂志编辑,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中北欧文学室主任,研究员。妻子黄曼玲是中央电视台法语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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