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没变？

“老公，明天我们吃牛肉好不好？”丽雅窝在沙发里，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浏览着手机里的买菜app。

等了好久，没有听见丈夫徐杰的回音。她抬头望去，只见徐杰坐在餐桌前看着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似乎有些烦躁。

“老公？我在和你说话呢。”

徐杰抬起头，一脸不耐烦：“吃吃吃，每天就关心吃。你看看你自己，身材都成什么样了！”

丽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杰，渐渐地，泪水溢出眼窝。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徐杰重新低头审阅文件，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昔日的温情。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静谧的可怕。丽雅感觉身子一阵阵发凉。她尽可能地蜷缩进沙发中取暖，却无济于事。这种冷是由内而外产生的。

是的。婚后的她，身材走形得面目全非。曾经不到90斤的体重，已经在最近突破了130大关。有时面对镜子，丽雅自己都觉着辣眼睛。但话从自己的丈夫嘴中说出口，终究不一样。

难受委屈在心头翻涌。丽雅偷眼看了徐杰好多次，可他只顾忙自己的事，丝毫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更别提道歉和哄她了。

“真的什么都变了吗？”丽雅轻声嘀咕。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轻，徐杰肯定能听见。她在等他开口询问，哪怕是一句嗔怪般的“你又在嘀咕什么”也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

彼此就那么沉默着，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丽雅长叹一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她受不了这种氛围。这让她喘不上气。

“要吃水果么？”她没话找话，语调故意说得冷漠、随意，以示倔强。

“不用，谢谢。”徐杰随口敷衍。忽然，他抬起头来，“都几点了，还吃东西？你也别吃了！”

眼睛奔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丽雅悲声嘶吼：“徐杰！你要不要这么嫌弃我？我胖怎么了？不是给你生了孩子，我会那么胖吗？你那么讨厌我，你就去找别的女人啊！”说完后，快步走进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她趴在床上轻轻抽泣着，只听见徐杰在门外分辩：“不是你说自己太胖了吗？不是你让我监督你减肥吗？怎么现在又怪上我了？发什么神经！”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可他终究还是变了。以前的他不会这样的。他会说，我就是要把你喂那么胖。你胖了，别人就看不上你，你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徐杰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敲了敲门：“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胖。但我真的没有嫌弃你……”

丽雅没有心思听他絮絮叨叨，她什么都不想说。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然后出现了各种大小，各种字体的“他不爱我了”的字样，此起彼伏。

短暂的等待过后，徐杰趿拉着拖鞋走远了。丽雅心如死灰。以前，无论自己多么作，他都能无限包容，甚至甘之如饴。现在，他连哄都不愿意哄，道歉都如此敷衍。

胡思乱想中，丽雅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再睁眼，已是后半夜。昏暗的床头灯还亮着，身边空无一人。

徐杰竟然没有进来过。被子整齐地摊在一旁，她是被冻醒的。

丽雅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她看见书房的门紧闭着。透过门缝，里面一片漆黑。她凑近细听，徐杰平稳悠长的鼾声钻入耳朵。

刚才平息少许的怒气值瞬间又拉满了。好啊！这结婚才多久，就要分房睡了？她又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

丽雅跑回房间，重重地摔上门。动静之大，让她感觉到地板微微一震。

这么大的声响，徐杰肯定被吵醒了，也一定能准确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一分钟之内，他能出现在床前，诚恳地认错，并给予她拖欠已久的温存，那事情还有缓。否则……否则怎么样，丽雅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直到她满怀哀怨愤懑再次睡去前，徐杰依然没有出现。

清晨，一夜乱梦的丽雅在洗手间洗漱，同时继续摔摔打打。在书房睡觉的徐杰终于被逼出来了。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

“干嘛呀！大清早的就乒乒乓乓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离婚。”丽雅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徐杰愣住了，“你能不作不？孩子都有了，还动不动把离婚分手挂在嘴边。”

丽雅一下子爆发了：“怎么了？给你生了孩子就得一辈子跟着你了？生了孩子就要给你当牛做马不能反抗了？你不是嫌弃我胖吗？你不是不想理我吗？我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吗？”

徐杰兀自云里雾里，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张丽雅，你是不是有病啊！不是你自己嫌自己太胖，让我督促你减肥吗？我啥时候主动说起过这个了？现在你又反过来给我扣帽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要你怎么样？要你把我踹了！要你去找别的苗条漂亮的女人！”丽雅声嘶力竭地吼道。她一把抓起玄关壁柜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你去哪儿……”丽雅不理会身后的追问。她飞奔到电梯前，发现轿厢还停在1层。徐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想和他在外面多做纠缠，让旁人看热闹，于是一头冲进楼道，步行下楼。

激愤的大脑驱使她脚下能有多快就多快。可她忘了，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换鞋。拖鞋不跟脚，没几步就被甩飞了。而她也跟着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前扑倒，整个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痛！好痛！丽雅的额头重重撞击在楼梯扶手的底部，冰冷坚硬的铁杆感觉像是要嵌进她的颅内。她徒劳地用手捂住脑门，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渐渐迷糊起来。这时，她听见徐杰焦急惶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丽雅，老婆！你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丽雅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被扶了起来。她使出最后的气力，右手猛地一甩，想要挣脱徐杰的怀抱。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时，丽雅第一眼就看见，徐杰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右手拄着脑袋，正打着盹。他没有了昔日的容光焕发，邋遢的胡子，油腻的头发，浑身上下满是心力交瘁。

丽雅突然笑了。她的大脑里又收集到了些许零散的片段。在救护车里，徐杰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在病房里，徐杰用蘸了水的棉签，小心湿润她干燥的嘴唇；在她说胡话时，轻柔地搂住她，在她耳畔温言宽慰。这些都是她将醒未醒、意识迷离时感应到的场景。

这么看，他似乎又没变。丽雅微微移动脑袋时，才感觉枕头湿了一大片，又一滴泪水正好顺着脸庞滑落。

她突然迷糊了。他究竟变没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