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爱情

中午姐打来电话：“爸妈又吵架了，老爸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家。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而彼时我正身体欠佳又在外不便，稍事休息后找了间隙给我爸打去电话。等了一会电话方才接通：“你在哪呢？”“我已经在家里了。”似乎他已料到我打去的缘由，语气里是有气无力的无奈、叹息和疲惫。“怎么了？又吵架了吗？”“这还不是家常便饭，你不用管了…”“听说你还离家出走了？想跟我聊聊吗？”我试着调侃他，让他心情平复些，但爸的语气里仍是多说无益、无力抗争、无力改变的妥协，“有什么可说的呢？说了也没用，不说不说了，就这样…”没等我说完电话便挂了，是啊！说了有什么用呢？因为下一次还是会周而复始无休止地争吵，同样的剧情会换一个时间、地点和场合反复上演。

我又给妈去了电话，同样，许久才接通，同样的有气无力，同样的疲惫不已，同样地不愿与人语。“是吵架了不舒服吗？”“没有，我在休息，不说了，就这样…”简短的两句之后，电话挂断。

对老爸我有着难以名状地同情：他不善表达，内心却是敏感脆弱，心思更重，因无人理解无人诉说我想他心里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与悲哀。而他一贯的反应却是：不需要，也无所谓，对于表达感情和需求一直显得漠然而疏离。

对老妈我更是无可奈何：她极其缺爱，总想要有人填补，想要有人识得她女性温柔脆弱的一面，却总是过于强势和生硬。生活的磨难使她内心积聚了太多求而不得的抱怨、委屈和愤怒。因不懂得正确勇敢的表达真实需求，只能用抱怨和指责换来纷争与苦楚。

我见到父母争吵时犹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用最恶毒的言词攻击辱骂对方，甚至在情绪激烈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境下大打出手。好像要吵到一方倒下彻底服输，这场战役方能暂告一段落。

我也见到母亲在被打之后拖着虚弱而受伤的身体坚持为父亲置办新衣，她说，不管对内如何争吵，对外，我依旧要让他穿得体面。

我见到父亲因母亲动手术，对一直以来疏于照顾她而懊悔不已，第一次见到他在我和我姐面前痛哭流涕不断煽自己巴掌，那一刻他是恐惧的、害怕的、悔恨的，我想也是有爱的。

我曾无意中瞧见父母在工作疲累之后，难得的：妈妈枕在爸爸的腿上，爸爸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两个人轻轻说着话。一个仰头向上望，一个低头往下看，眼神里透着数不尽地温柔与甜蜜，是一起努力创造之后的幸福与抚慰，光彩照人形容他们彼时彼刻的神情亦再合适不过。那一次，我真切地看到了父母眼里的光和爱，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然而这一切并未改变他们一以贯之的争吵模式。我时常不懂，这样的两个人是如何神奇的组合在一起的，我也时常不能理解，当他们口口声声厌恶和仇视彼此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分开而是选择继续痛苦地纠缠，好像谁也离不开谁。前一秒他们还在彼此不屑，相互轻视，诋毁和辱骂对方，下一秒，他们依旧一起出门，老爸开车，老妈指路，离了任何一个，这路都走不下去。

一次我去帮着爸妈打下手做馒头，一家人一起揉面、和面，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一家人一块做事的场景，心里有着淡淡地感动、欣喜和幸福。妈边干活边习惯性地抱怨我爸：“唉，嫁给你，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讨到好过，一直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太划不来了！”我爸也毫不示弱地回应：“你还划不来，我娶了你，受尽了精神压迫和折磨，我才是累得不行！”我看着他们对忿，谁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那感觉竟让我联想到奇妙地“爱情”，我说：“你们是在秀恩爱，打情骂俏吗？”尽管磨难重重，依旧是谁也没离开谁！

父母的爱情里，似乎没有“爱情”一词，这样的词对他们来说似乎都轻了，过于矫揉造作。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坚守和陪伴，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无奈和痛苦，谁也没有逃跑和回避，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不分开”。在生活的琐碎与磨难中，在一次次的妥协和无奈中，一心只想要过好日子！这是我父母的爱情，比起我们口口声声追求的理想中的“爱情”，他们要厚重朴实得多。

写到最后，前几日妈跟我唠嗑：“你爸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他看我这次不舒服，还怕我有事担心地睡不着觉呢，我知道他还是很在意我的。”说话的神情分明透着小女人的温柔与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