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临川先生说过“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故而后世有人譬如赵丁阳先生提出了远人山水与近人山水的概念,我也颇以为有理:他说远人山水是远离社会而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近人山水则是可游可居之地,也可借此观赏存活。近人山水虽然人迹稀少,但这种山水与人并不遥远,属于两面通达之地,达于道而通于俗,是看得见历史的山水,也是古代渔樵出没的世界。
我们生活在太行山与华北平原的交界处,对于山水的亲近度好像有那么一些天然的优势了。
我们从太行山麓出发,循着自然起伏的道路向大山出发吧,在太行山的浅近地带,一般都是平缓的丘陵地带。我们没有能力到达远人山水之地,只能在近人山水里逡巡了。
仨人一犬,顺着公路,自然也沿着河流,开着车往上溯源,耳边并没有流水呜咽的声音,等到道路通向村庄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来,踩着河边草往上摸索。
山水之间,寄托着中国人的精神追求。山水是自然景色,但并非单纯的风景,现在语境下的风景一般都是指作为可以出售的商品。
河道突然开阔了,河流也没有了生息,水流变得浑黄,漫漫淹没了整个河滩。
这是山区里的一条小河流,平素都是安静而淡然自若,头一个月以前,她是安静的,水流从堤岸里慢慢溢出,一片片白浪,缓缓地漫向下流。虽然在峡谷里,波涛激荡,冲刷着数千年的花岗岩,
可是到了现在,崖谷突然改道,白水从侧岸涌出,原有的河道变成了坑池。
那时瀑布左岸陡峭湿滑但水流偏小,我企图谐小芊硬攀,失利顺坡跌倒,浑身泥土为孩儿笑。我从右岸攀附杂树才得以登顶。
不料这一天崖岸崩塌,流水干枯。原瀑布右岸却激流奔涌,无从立足。芊芊和我在水里站了一站,一只拖鞋被激流冲走,我们绕了半天,翻山越岭,扔石头甩木棍儿才把鞋救回来。
天地无言,而道生焉。
孔子曰仁山乐水,说出了山水的超脱之义。也就是说,山水既是超越人性的,又在社会生活的近处,这也隐喻了山水面对社会和历史的变迁,并未随之变迁,而只是不动心的见证者和旁观者,也是从道的意义上纵观古今的超越所在。通俗的说,山水在中国历史概念里,不过是始终如一的充满历史之道的观察者和悟道者。中国古典的山水,就是历史的承载者。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山水与天地同理同体,山水无言,而大道传焉。山水无愧是中国历史的一扇窗子。
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有一双鞋子,在河滩里行走时,沙滩比较温暖怡人,不管是在树荫底下还是在阳光曝晒的地方,你的脚丫子没有什么不适,但是在河水里,有大块的岩石,实际是卵石或者片石,踩起来并不平稳,如果有绿苔很有可能滑倒。如果是碎石上行走那你可麻烦了,河底的物件扎得你脚底疼,即使上了河滩也不一定安全,芦苇、草根儿一样让你无法立足,每迈一步都会隔到或刺着脚底。等到你觉得安全了,看到了溪流里的平地,一脚下去,脚下立稳了,再一脚跟过去,你却发现你被深深地吸进了淤泥里,单独一只脚使劲也拔不出来。还好这不是荒无人烟的沼泽地,环顾左右,家人就在近旁,你憋一口气,装着自己不能动了,喊喊他们,很容易就拉你出来了,当然,你也可以自己横着踩踩,斜着腿,一步半步扯出一条两条腿来。
以我们有限的经验积累来说,中国的山水诗与山水画似乎总是传达了这样的印象:山水是不可分的,它们总是一体而且必须是一体,单纯的山或水,都是荒诞不经的。古人认为有水的山才是有灵的山,才是有生气的山;而有山的水才是曲折变化的水,才是承载无尽历史故事的水。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林泉高致》所说的话,这是宋代一本论述山水画的书,说到“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水以山为面,以亭榭为眉目,以鱼钓为精神,故水得山而媚,得亭榭而明快,得鱼钓而旷落。极其精妙啊,古典中国的诗书画浑为一体,源远流长了。
而现在我们周边的山水,草木稀疏,烟云惨淡,亭榭无多,渔樵渺然,一切意象都只存在于幻想里了。
平常的河流可能不算山水,我们喜乐徜徉的沙滩,可能被临近的山民不屑。也就是说山水相依,方成青史,信哉斯言!我们走过的山水,罕有名山,稀有胜水,可是我们的心里:“山水以其永恒,足以见证历史的不朽。人生的兴亡成败,以青山度之,不过是一瞬即逝吧”。人生如烟,令人沉醉。
这是中太行山脉里的一段,山水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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