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有了小雪的点缀，多少有点儿年味儿。

喜欢在落雪的清晨写字。最好写《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我多么喜欢此文。在我看来，它与东坡先生《记承天寺夜游》难分伯仲，张岱写雪景，东坡写月色，皆登峰造极，且两幅小品皆道出妙处难与君说的人生况味，非大家手笔不能为也。

1998年，我第一次参加省里的书法展，就是在团扇上抄写《湖心亭看雪》。用黄道周小楷的笔意来写，含蓄蕴藉，与张岱此文的风格协调一致。只是那时没有智能手机，没留张照片。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些遗憾。

今天没有写《湖心亭看雪》。用了一天的时间抄写了一遍《逍遥游》。只要不是写长卷，四尺或六尺的作品我一般会在一天之内完成，一气呵成，笔意才会连贯。这一天，除了吃饭，除了短暂的午休，我基本都在书写。我享受这种全情投入，酣畅淋漓的过程。写了一天，右手无名指第一关节内侧长了茧子的地方印了个深深的窝儿。写完，放下笔，赶紧揉揉这受了委屈的无名指。

我想起奶奶活着的时候，夜晚纺线，纺车转啊转，我都睡了一觉了，油灯下，她还在纺。

我想起早年妈妈织布，她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经线、刷线、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栓布，直到梭子在织布机上穿梭，我看得眼花缭乱。

从一根线，到一匹布，少则几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妈妈独守一隅，心平气和，一丝不苟，这细致缜密的工夫必定是影响了我。我不会女红，但是，我写字就是女红，只是那梭子变成了我手中的笔，我多希望，有朝一日，我用笔能像妈妈当年用梭子般纯熟，“下笔便到乌丝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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