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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灵魂—在56岁决定去流浪

老灵魂—在56岁决定去流浪

作者: 米粒millyjourney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16:20 被阅读3次

    "it’s never too late to chase your dreams.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与其为过去的事懊恼,不如从此刻开始去做。"

    在北京住了七年,好像也没几次偶遇过谁;在墨尔本住了两个月,三次偶遇了来自号称世界上最孤独城市的街头歌手Chris,所以你可以想象,北京到底有多大,墨尔本到底有多小。

    打小在一个没什么街头艺术氛围环境下长大的我,在刚开始“一千零一夜”采访计划时,就想过要把墨尔本的街头艺术家加入到我的采访名单中来。偶遇了三次的Chris上了我的“黑名单”

    (一)听不见音乐的人,以为跳舞的是疯子

    5月中旬的墨尔本已经迎来了晚秋,该是入冬的时候了。街上有穿热裤的,有穿羽绒服的,有穿短袖的,也有穿着迷你裙但是围着大围巾的。傲娇又时髦的人们在接头擦肩而过时,估计心里都在默默想:“what a crazy mate…又是个疯家伙”。

    第一次听到chris唱歌是在潍州州立美术馆外的广场上:浑厚低沉的男中音在音乐伴奏下娓娓讲述一个故事;两个年轻的姑娘跟着音乐跳起欢快的舞蹈;草坪上成堆成堆的白鸽在享用青草和虫子组成的健康午餐;阳光斜照,一趟电车在叮铃铃声音的起航声中开向城外…

    图片由chris本人提供

    告诉我,在这样的场景下,任凭你是什么年纪,或者正在遭遇什么生活带来的惊涛骇浪,怎么能不喜欢上这个城市,以及城市里开朗可爱的人儿?

    第二次遇见chris,是在flinder大街的小酒吧旁边,当时天色有点暗又开始飘起小雨,我跟朋友从酒吧里出来都没带伞,着急忙慌往家赶,没顾得上去跟chris要个联系方式约采访;

    第三次又在州立图书馆外遇上时,我坐下来静静听他唱完一首歌休息的间隙,上去简单讲了我的来意,介绍了“一千零一夜”计划,chris听完说他喜欢这个创意,当即留了电话给我,并同意第二天早上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哈,在此刻真的要感谢当年因为羡慕TED同学而发狠学英语的自己。语言是一门工具,可以为你打开新的世界和窗户,在偌大的世界里遇见更多有趣的灵魂。

    (二)老灵魂—在56岁决定去流浪

    56岁的年纪应该干什么?种花?钓鱼?打麻将?帮儿子和女儿带孙子?看肥皂剧?跳广场舞?退休?认为自己太老了挪不动脚步只能在摇椅里等太阳落下?

    图片由chris提供

    尽管来的这一个月已经对于澳洲人外表年纪和实际年纪之间的鸿沟有了充分的认识,但是在问完chris的年纪之后,我还是禁不住感慨:如果不摘掉帽子的话,你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吧。另外一点让我印象深刻的是,chris从来不打着街头歌手的大旗以邋遢的样子示人,绅士的黑礼帽,合身的西装或者休闲服,衬衫和外套都是妥帖熨烫过的样子,干净而得体。

    根据以往的认知和判断,在前一晚整理采访提纲时,我已经做好了第二天要迎接一个跌宕起伏、放荡不羁的流浪歌手的故事。可是在第二天勾勒完chris大概的人生轨迹时,才知道预设立场、刻板成见是一件愚蠢的事,尽管我们通常都习以为常:

    五十六的chris曾经有过一个稳固的家庭和正常的事业轨迹:二十年的婚姻,有四个孩子:大女儿25岁,是瑜伽教练和治疗师,一个星期前刚刚订婚,即将于近期旅行归来,二儿子23,忘了问职业,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21岁,正在上大学,一个学工程机械一个学药理学;

    chris和妻子二十年的美好婚姻在五年前划上休止符,没有什么出轨或者狗血故事,只不过在某一天醒来,两个人觉得彼此失去了吸引力和激情,所以决定暂时分居,换一种方式相处以给彼此喘息的时间。说起妻子,chris说,她是个可爱的女人,过去是现在也是。两个人分开并不是对自己或者对对方的否定,一段关系走到尽头并不以为着一定是谁不好或者谁做错了什么,也许我们都很好,只是我们不再相爱。

    在决定成为街头艺人之前,chris有过稳定的工作和事业。和《modern family》(摩登家庭)里的菲尔一样,chris从事了二十年(和妻子生活在一起的时间)的地产经纪生意,收入稳定,支撑一家人的开支并分别把四个孩子送进了大学;和妻子分开后chris买下了perth一个小小的快递分揽业务,工作时间自由,收入也足以维持正常稳定的生活。

    据chris自己描述,尽管知道自己会唱歌,但是从来没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只不过每次跟兄弟、朋友去卡拉OK唱歌的时候,只要他开始唱,周围的人就会安静下来,听他的歌声,全然没了平日的嬉笑和不正经闹腾样。就是这样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靠着自己的摸索学会了吉他,并开始自己写词作曲,用自己的声音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在city碰到chris的三次,每一次都有一些人安静的坐下来听他唱歌,有时候是爵士,有时候是民谣,有时候是一些我也分不清属于什么风格的小调调。在墨尔本秋天微凉的空气里,悠扬的歌声与恰到好处的老灵魂,是这城市让人欢喜的一部分。

    (三)一个大小的问题

    文字记录下的生活故事总归是诗意多于现实,美好多于困境,可是你知道,没有了六便士的人,是没有力气抬头看月亮的,梵高的大溪地也罢,跑到新西兰激流岛的海子也罢。文艺青年和年轻的艺术家有时会被前辈的故事误导。

    比如那个蔫坏的老家伙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里写:饥饿是最好的锻炼,饥饿让我在卢浮宫看画展的时候对于创造者的灵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相信他你就真的输了,一个饿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人,哪有力气去追求艺术。

    要稍微岔开一下话题,我之所以叫海明威“那个蔫坏的老家伙”,不是没有理由的。还是在《流动的盛宴里》,海明威把他在巴黎时最好的朋友之一,小说家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给卖了个精光。对的,就是那个写《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夜色温柔》的美国小说家菲茨杰拉德。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当时在巴黎,有一天司各特跟海明威说,内啥,我有个十万火急的,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重要的问题要向你请教,不过你得给我保密哈(原文里没有这个,我脑补的)。然后两人约好吃晚饭,司各特就跟还海明威说,内个啥,我老婆泽尔达(以美貌和任性闻名于当时巴黎的艺术圈)说我的尺寸太小……老家伙(在当时还是个年轻人)海明威就拉着司各特去卢浮宫,两人再三研究了一下卢浮宫里希腊雕像的尺寸,最后确定了司各特的尺寸是正常的这件事。

    后来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答应不告诉任何人的海明威,把这件事写成文章《一个大小的问题》并放在了《流动的盛宴》里,然后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各个时代全世界的读书人都知道司各特的“一个大小的问题”。

    所以你们看,不要得罪一个作家哟,更不要得罪一个作家朋友,否则结果真的是很可怕的哟。

    (四)生活给了一筐子柠檬,那就做柠檬汁吧

    回到chris的故事。共情能力强的人,很容易就能感知别人脑海里哪怕仅仅是一个微小的波动。当这个近乎跟我父亲一样年纪的流浪歌手看着我的眼睛说出:“尽管我从珀斯来这都一个月了,也会差不多每两三天都跟四个孩子通下电话,可是因为我们一般一个月才见一次面,孩子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足球啊、游戏啊、谈恋爱啊、冲浪啊、滑板啊,孩子们并不知道爸爸已经离开珀斯去墨尔本做街头歌手了”。

    那一刻我把眼睛里浮起来的泪花生生压了下去,回他:我明白,我懂。无论在国内还是在遥远的南半球,追逐梦想的年轻人,一代又一代,我们不都远离故土,与父母隔着几千里甚至是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我们忙我们的,父母忙父母的,全世界都一样,像是一个逃不开的宿命或者模式。

    说起短短一个多月的街头歌手生涯里让他感动的事,chris说有一次有点晚了,他本来准备收起音响回住的地方,看到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坐着听了很久他的歌,都还没走。就过去聊了几句,年轻的姑娘说,你的歌声有一种治愈的力量,让人安静,也让人平和。谢谢你的歌声陪你度过这下午的时光。年轻的姑娘轻轻的拥抱了一下chris,在旁边的盒子里放下几张纸币,转头登上远处开来的电车走了。

    有时候会碰上牙牙学语的孩子和父母,chris就会拿出随身准备的吹泡泡的工具,在公园或者空地里吹出一连串透明的、巨大的泡泡,然后看幼童欢快的追逐折射出五彩光的泡泡,再开始唱歌。Chris说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之一。

    至于低落的时候嘛,当然会有,天气不好的时候,收入不稳定的时候,有时候唱了一会儿发现身边都是匆匆赶路的人,没有听众的时候,会有一些低落。

    Chris说这时候,就告诫自己,把头脑里那个消极的声音强行关掉,告诉自己,唱歌吧,就像没有人听懂一样。我接了一句,对,跳舞吧,就像从没有受伤过一样。

    好在墨尔本是一个对街头艺人包容度极高的城市,只需要花差不多一百人民币左右注册一个街头艺人执照,就可以表演一年。而作为最大的移民国家之一的澳大利亚,又作为对艺术极度友好的城市墨尔本,这城市里从来不缺少珍爱艺术有善良宽容的人,chris的收入虽然不稳定,也可以做到基本的衣食无忧。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我照例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或者你有能力重新改变过去的生活中的一件事,会是什么?chris沉思了一下说,这是个很沉重会让人伤感的话题,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希望自己当年选专业的时候,能够遵从自己的喜好选择研究人类身体或者康复的药物学或者营养学,而不是根据社会标准学了个自以为妥帖的工商管理。

    人生哪有什么太晚的开始?反正这趟旅途的规程都是死亡,不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如果你有什么天分的话,一定不要浪费。

    如果我的文字打动过你,不妨扫码认识一下吧。

    后记:原本答应只给我一个小时采访时间的chris,最后聊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采访结束时差不多一点钟,咖啡馆外面太阳明亮,我起身轻轻拥抱了这个打扮得体,跟我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祝他一切都好。

    当然,我们保持了联系,也约好,如果哪天在墨尔本、悉尼、珀斯或者世界其他地方遇到,怎么也要再一起喝杯咖啡。聊聊生活里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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