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热闹了一天的小院安静了,灯光下,墙上、窗户上的“喜”字闪着耀眼的光,他淡淡地望着她。
她,此刻正坐在床沿,脸上的红晕如盛开的牡丹。她终于嫁给了爱情,她想幸福应该如潮水她包围。不料,他冷冷地说了句:“睡吧。”抱着被子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毕业后在村里小学当老师,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她是一个种地的农村女孩,经人介绍认识了他,对他一见钟情。他因为家庭贫困,被父母催婚,心中万千不愿意,可看看年迈的双亲,破旧的房屋,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早晨,他骑着自行车到学校,她扛着锄头到田间。她弯腰一行一行的清理着地间的杂草,汗水滴在了禾苗上,渗进了土壤里。阳光灼烧着她的脸,晒红了她白嫩的皮肤。
午间,厨房,她麻利地和面、擀面、炒菜。一会儿,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他和他父母的面前。
夏日,一场大雨。村里人都在趁垧种玉米。麦茬地里,她挥动锄头挖坑,他在一旁丢子。她的手红肿红肿的,邻居说:“一大男人让媳妇锄地,真少见。”她说:“我能干得了,他没劲。”
凉爽的夏夜,村里男女老少围在一起拉家常,他眉飞色舞地谈天说地,听得人们忘记了夏日的炎热。她走出来坐在石头上,想听听他说话。他瞥见她来了,如断了电的收音机没了声,默默地走了。她眼圈红了。
她不甘心,她等,她一直在等。她相信再凉的心,也有被暖热的那一刻儿。
春天,孩子出生了,家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他对她的态度仍停在冬天,他一如既往的上课、批改作业、辅导学生,他把心交给了学生、学校,把她当作了空气。
他俩之间不吵不闹,如一杯温吞吞的白开水,亦如两条平行线,虽同在一个平面却永不相交。
她委屈,懊恼,在深夜无声的哭泣,捶打自己。离婚的念头无数次地在她心中升腾,可为了孩子又狠心地扑灭。第二天太阳升起,她照常喂鸡喂猪,下地拔草,锄苗。
日子在失望与希望交替中向前滑行,儿女长大成家。孙子孙女“奶奶,奶奶"地喊着,喊得她心里乐开了花。可高兴过后,内心深处仍涩涩的。
她走了,在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带着遗憾走完了她孤寂的一生。她走后,他才突然觉得他的天空黑了:起身倒热水喝,一摇暖水瓶是空的; 顶着烈日在地里干活,回到家里自己做饭; 晚上再没有人给他打洗脚水……他恍然意识到:原来幸福一直在他身边。
渐渐地,人群中也少了他高谈阔论的声音,多了他孤独前行的背影。
岁月无痕,思念成河。夜晚,他低吟着辛弃疾的诗:“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泪水湿了纸页。日子依旧,只是少了她的陪伴。
傍晚,人们都会看到他推着一个空空的轮椅车,走在村间的小道上。手中的收音机里悠扬的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那是她最爱听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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