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胜利的家就在北京,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技校一毕业,他就分到了首钢。因为他上的是一所专为首钢培养人才的技术学校。单位在石景山,家在丰台,从上班他就不经常回家而住单位。直到首钢搬离了石景山,他也就半是主动半被动地离开了首钢。那时候媳妇也刚从原来的公交公司离开,这之前他们经常因为倒班而不能凑到一起休息,媳妇就在家门口的稻香村找了份差事。
现在牛胜利已经在这个公司做了八年,他早就为自己打算好了,过两年自己干不动了,就开个小超市。门脸房他都买好了,就是人家还没盖好呢。他买的是限价房,一楼的底商。牛胜利家从爷爷那辈儿就是北京人,所以从小儿就被老北京的礼数规矩约束着,他也从没想过要逾越这些规矩。他显得比别人稳重,也不像普通北京人那样说话嘎嘣利落脆,可能从小儿说话比较晚,嘴里总像含着个热茄子,这是爸爸瞧不上他的时候爱说的话。他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说话之前总要沉吟一下,一来是想好了再说能说的流利一些,二来也显得自己对要说的事情很重视。
牛胜利长的很白,不知是夏天防晒做的好还是怎么的,他就是晒不黑。脑袋剃的光溜溜,让人也看不出是天生没头发还是剃成这个发型的。他的媳妇很漂亮,这是到目前为止最让他引以为豪的事。可有时候也是让他颇为烦恼的事。媳妇原来在公交公司上班,经常有好色之徒到她在的车上胡缠。现在到家门口的稻香村上班,下班晚了他会去接着,好在他自己下班也早不了,经常是他顺路去接她。
他们本来就打算只要一个孩子的,这符合政策也是大家都习惯了的事,可是现在政策变了,可以要两个。媳妇比牛胜利积极多了,他比牛胜利小五岁,今年三十七。牛胜利的爸妈比媳妇还要积极,因为他们就牛胜利这么一个男孩子,牛胜利还有两个姐姐。牛胜利自己可感到压力山大了。头一个是女孩子,他喜欢的不得了,也享受了从出生到长大的所有快乐和痛苦,孩子今年十岁,上小学四年级。他本来就想这么优哉游哉地过下去,不求多么富贵,但求一家人平安快乐。现在这种平静忽然被打破,而且是从家庭内部被打破的,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似乎他的家庭地位就会在须臾之间动摇,他不能不苦恼着。
他可是没把这种苦恼说给任何人听,相反地,他会表现出更快乐更轻松地姿态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更努力地工作,也许动力就来自于这些压力吧。他每天像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除了吃饭睡觉不给自己留半点空闲。可是这却和媳妇父母积极的事背道而驰,每天他们都在身后追着问他哪天休息呀,休息了一起去哪哪儿的,其实他明白这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他在心里苦笑。
董军一晃儿就过了一个月试用期,站长问他会不会开车,他摇摇头。“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机会,公司准备上线‘京尊达’,全都是特别帅的小伙儿,会开车,高个儿。我看你就够条件,你要是去学学开车,将来去这儿多好。”“是吗,我对公司的情况还不大了解,也许那会是个好机会吧。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做好眼前的事儿更实际。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董军觉得自己既不会开车,又刚进公司,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吧。主要的是自己还没有学车的时间和金钱,这起码要到半年以后才可以实现。想到这里,他对站长不好意思地笑笑。
站长的年龄不大,比董军大不了多少。可是却比他老于世故的多。也许是因为没上过多少学早早就出来谋生的缘故,他身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混社会的人独有的气息。这种气息包含了很多的诸如义气、狠勇、果断、刚猛等内容。董军知道他的大名叫沈志勇,但人们更喜欢叫他大勇,他自己呢,也似乎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他们这个站有个微信群,起名叫“野狼团”,大家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在里面说。一开始,转发黄色视频的,发小广告的什么都有,后来站长说谁再发与工作无关的内容,罚款!现在没了。其实大家最怕站长说的是罚他们接早货接夜货。接早货五六点起,接夜货要夜里一两点。董军和住在宿舍的人就常常成了没起来人的替班儿。而当那个没起来的人姗姗来迟,正赶上大家排队开早会呢,站长就会让他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或者微信群里给大家发红包,那那个人一定是宁可做俯卧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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