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这四个字首先给人一种杂乱、烦躁的感觉。正如整篇小说以“庖丁解牛”式的细腻笔法，给人呈现了知识分子小林夫妇繁碎、琐杂的生活状态：他们既没有崇高的政治理想，也没有远大的人生志向，就像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一样，为了生存问题而整天忙碌着——不是为了馊掉的豆腐而互责，就是为了保姆的事而相恼；不是为了工作的调动而闹心，就是为了孩子的入托而烦恼，他们不断地争吵又不断地和解，真实地揭示了知识精英的窘迫人生。有学者称，刘震云写作向来擅长“小题大做”。诚然，在整篇小说中，作者截取的都是生活中小的不能再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琐事，单就拿买豆腐这件事来说，都不可不谓是以小见大。
文章开篇便写到 “小林家一斤豆腐变馊了”。这句话几乎是整个故事叙事的中心线索，应该说后续展开的所有事件几乎都与那斤馊了的豆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人”就像“豆腐”一样，在自然环境中放得久了，必然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质变” 。“大热的天，哪有不馊的道理？”这是主人公小林在不经意间，对忘记把豆腐放进冰箱的事件的自我解嘲。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深刻反映出当代知识精英，在生存环境中无奈的尴尬处境。小林夫妇虽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但他们同时也是现实生活当中最普通的平民阶层，他们平凡的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没有，代表着千千万万对如他们般的夫妇。而且作者似乎也有意将读书人小林夫妇置于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中，让时间慢慢消磨了他们身上原有的锐气，只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因要适应环境而平庸地活着。作者曾在文中细致地描写过小林老婆，“小林的老婆叫小李，没结婚之前，是个文静的、眉清目秀的姑娘，别看个头小，脸小显得小巧玲珑，眼小显得聚光，让人看了从心里怜爱——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诗意...哪里想到几年之后，这位安静的富有诗意的姑娘，会变成一个爱唠叨、不梳头，还学会夜里滴水偷水的家庭妇女呢？”此外作者还对他们的精神面貌的前后变化做了透彻分析：两人都是大学生，谁也不是没有事业心，大家都奋斗过，挑灯夜读过，有过一番宏伟的理想，单位的处长局长，社会上大大小小的机关，都不在他们眼里，哪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们也跟大家一样，很快淹没到黑压压的千篇一律的人群之中呢？其实简单用文中的字眼来表述，便是他们往昔那种自命不凡的“精英”姿态，早已演变为都市马路上的“千人一面”。
其实《一地鸡毛》尤其值得我们刚刚毕业步入职场的年轻人深思。曾经为信仰奋斗过的小林夫妇，大学校园赋予了他们以“宏图大业”的浪漫理想，可现实生活却又赋予了他们以令人沮丧的灰色人生。你要“生存”，就得向“大家”那样去“混”，就得把自己淹没在“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人群之中”，就得去经营好“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些生活琐事，就得从里到外俗气十足自甘平庸。曾经的知识精英，在现实的生存环境面前还是沦为普通的市井小民。就像主人公小林终于觉醒并懂得了“事物的发展规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小林，一切还是从馊豆腐开始吧”。作者正是通过这种诙谐幽默的方式，暗示着知识精英小林夫妇正像那斤“馊豆腐”一样，屈从于这个令他们屡屡受挫的生存环境。而且已经成为了“平民”但却仍努力维持着自己“精英”头衔的小林夫妇，其实还承受着比纯粹平民阶层更大的精神磨难。
至此，我突然有些担心起以后的日子，我们真的能摆脱“一地鸡毛”式的生存烦恼吗？应该是不能的，但也绝不能像那斤豆腐一样，“自然而然地”馊了；也不能像小林夫妇那样，拼命维持着自己“精英”的头衔，却又屈从于本就残酷的生存环境。生活其实就是一地的鸡毛，平凡而琐碎，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活法，把平凡而琐碎的生活活出不一样的精彩。刚刚毕业迈出大学时满揣的梦想可能在现实中已经碰壁破损，但当初描绘梦想的心希望能将它保护好。我们需要知道“事物的发展规律”，但我们不需要成为千篇一律千面一人中的一人，要保持初心，砥砺前行。王小波曾说过：“人生唯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而我们当代的年轻人现在正处于人生最好的状态里，所以请务必活出最大可能的自己。
曾莉敏 温州新东方学校优能中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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