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阴雨

作者: 岁月之痕 | 来源:发表于2024-09-09 20:05 被阅读0次

    一段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边是壁陡的山体,一片翠绿,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杂乱地各自在山体上生长着。路的另一边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是水还是渺渺茫茫的气雾。山路并不宽,大概仅容两辆车错车而过。

    我开着车窗,在拂面而来的山风中一边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一边随着车内的音乐轻声哼唱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赖……

    一个急转弯。 忽然,车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一个黑黑的东西被高高抛起,急速旋转之后,又重重地砸在了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一摊腥红在慢慢地洇染……

    我“啊”地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我左右晃了晃脑袋,眼前却仍然摆脱不了那摊可怕的腥红。使劲揉了揉眼睛,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深吸口气,眼前是一个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大大的有些破旧的行李箱立在角落里,孤零零的。

    我这才从可怕的梦魇中醒转过来,原来我是在南方江城一间简陋的小旅馆里。自从车祸后,我已经无数次地被相似的梦境困住,看不清的迷迷朦朦的雾气,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砰砰”的巨响,还有那汩汩涌出的或是慢慢迷散开来的腥红……

    昨天,我都还在曾经温暖的家里,听着老婆范家娴的絮絮叨叨:要不,你出去躲躲吧,他们天天上门这样闹,这日子还怎么过?

    可,又能躲到哪儿去呢?已经把人撞成那样了,我再躲起来,不是纯粹的懦夫吗?可我又能怎么面对?家里能拿出来的钱都已经拿出来了,我的内退工资每个月都直接转到对方账上了,老婆天天在娘家躲着,在上海读大学的儿子的生活费这几个月都是他姥姥给的。家里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套小二居的房子了。

    正想着,手机高亢地唱起了歌。谁呀,这么早。伸手抓过床头柜的手机,“夏阳”仿佛在手机的背后冲我微笑着。我迅速按了接听键,夏阳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进耳膜:“朱哥,起了吗?出来吃早饭了。我在你宾馆对面的早餐店等你。”

    “好,我这就过去。”我一边回应着,一边快速地滑下床,冲进小卫生间胡乱抹了把脸就急急地出了门。

    夏阳彻底把我从梦魇里拽了出来。

    我本来在一家大型国有公司的办公室工作。办公室主任老刘还有半年就到点退休了,董事长和老刘都找我谈过了,老刘一走,主任的位置就是我的,我这个“千年老二”终于要扶正了。

    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老刘还没退呢,公司不知从哪里调来个执行董事长兼总经理,全权接手了公司的管理,老董事长靠边站,以调研员的身份在公司呆着,只等一年后到点退休走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董事长的第一把火就烧到我身上了。像我这种老资历的员工,只要工龄满三十年,或者离退休年龄在5年之内的,统统可以申请内退,公司需要大量补充新鲜血液。说是申请内退,其实就是给我们这拨老家伙点面子,说得好听点,其实不管你申请不申请,反正都是要走的。正式到年龄退休前,公司按内退给发“退休”金,大概是在职时工资的60%,另外,根据工龄、资历、离退休的时间等,再给一笔一次性补偿资金。这样,确实有人愿意选择内退,反正不用上班,仍然可以领到60%的工资。同时,自己还可以选择另起炉灶或者找其他单位再就业,再挣一份工资。

    但我不一样。我还有四年就该正式退休了,眼看着就要升正处了,就要到手的馅饼突然间就飞了,心里那个憋屈呀。离职的那天,和老刘、老陈几个类似情况的同事找了间小酒馆尽情地发泄了一通。

    酒后,老刘老陈找了代驾。我一喝酒就上脸,本不喜欢喝酒,但那天,心情郁闷,也喝了一杯啤酒。我仗着离家近,喝酒也不多,就想着也就十分钟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出在这十分钟里。我的车开出停车场,驶上主路。眼看拐个弯就到家了。我打轮要右拐,没想到斜刺里冲出一个骑摩托的人。我的车直接把人和摩托顶翻了。摩托骑手是个送外卖的,大概骑得太快,人摔出去有二十多米远,腥红的血从他身下慢慢地渗了出来……我吓得彻底醒酒了,叫来了120,把人送到了医院。

    被撞的外卖骑手一直昏迷了五六个小时,医生抢救的结果是,强烈的脑震荡外加右腿大面积淤血坏死,必须截肢。我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但骑手的康复之路遥遥无期,他的家人也并不肯就此罢休。他老婆没有工作,是个家庭妇女,女儿正上高二,全家的生活都靠骑手送外卖的收入。

    我尽我所能地帮助骑手一家,毕竟我有错在先。但躺在医院的人就是个无底洞。半年多了,我用尽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骑手仍然还在医院躺着。他老婆不时带着女儿来家里,不是医院催交费了,就是家里没米下锅了,或者女儿的补习班要交钱了。到最后,我的内退工资只要一到账,下一秒就到了骑手老婆的账上了,但就这样,骑手老婆还是隔三差五地带着女儿上家里来要钱,甚至声称要住到家里不走了。老婆不堪其扰,干脆躲到了娘家,我只能免强应付了。

    也许老婆范家娴说得没错,我也应该出去躲躲,这种日子就不是人过的。况且,这个家如今已经家徒四壁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应该想办法去赚点钱吧。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撞,翻着通讯录,只要看起来有一线希望的,就打电话联系,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机会。

    那天翻到夏阳的电话。夏阳是我去年出差到江城,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两个人挺能聊到一块去的,就加了微信,留了联系方式。当时他好像说是做贸易的,还抽时间开着车陪着他们在江城转了大半天。或许,可以找他,折腾折腾个什么买卖?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就拨通了夏阳的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端的夏阳似乎沉吟了一会,然后热情道:“老朱,朱本安?朱哥,还在北京呢,忙吧?”

    我没心情和他尴聊,直接了当道:“不忙,都退了,还忙什么?现在就闲得慌,缺钱,你生意做得不错吧?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道,带带你朱哥?”

    对方显然被我的话惊到了,有点不可置信,道:“什么?你都退了?记得去年还说,等你扶正了,你要提携提携我的。朱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只好把这半年多的情况如实地给他说了说。夏阳在电话里安慰了我一下,也说了要有什么可做的,一定会想着我。

    果不其然,一个礼拜后,夏阳就打电话说,有一个大生意可以核计核计,要能成,可就不是个小数目。

    接完夏阳的电话,我眼前仿佛看见一排一排的“哒哒”地翻飞着的粉粉的蝴蝶。我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立刻掏出手机,订了4个小时后去江城的高铁票。

    收拾行李,打电话通知老婆家娴,锁好门,就去了南站。明天,骑手老婆再来家里就得吃闭门羹了。

    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我随便在街边找了家便宜的宾馆住下,给夏阳发了个地址就睡下了。

    早晨,我一边朝夏阳说的早餐店走去,一边猜度着夏阳所说的“大生意”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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