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的人》系列中,我会讲述我身边人的故事,那些经过生活磨练的人,却从来都不会垂头丧气,身上沾染着尘世气息,而我,从来不觉得这些所谓的尘世气息有什么不好,这些粒粒尘埃无不昭示着他们的存在,《寻梦环游记》中说,当你忘记一个人,那些逝去的人将永远灰飞烟灭。纵然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依旧愿意相信有这个世界的存在。
《山里的人》系列故事,我想把《我的曾祖父母》作为第一个,对于我来说,他们已经离开的太早,我的记忆也不那么丰富,但却是特别的鲜活,那个永远笑盈盈的老太太,好像还是在阁楼上望着我们。
曾祖父在我出生以前就去世了,我们管他叫“外祖爷爷”,他小时候是住在市里的,现在已经建成机场了。14岁时跟随他的二叔到山里的木材厂做工,从此祖爷爷就在山里呆了一辈子。
曾祖母就是山里的人,小时候家里养不起,送给了一杨姓人家收养,家里就她一个,家里条件还比较宽裕,长辈就格外的娇宠,所以又收养一个男孩儿,预备着做上门女婿。谁知,还没养上两年,就染上了大烟,也就是鸦片,家里人自然不满辛苦养大的女婿成了瘾君子,多说了几句,得,吞鸦片自杀了。
家里伤了心,想着还真是把曾祖母嫁出去吧,看来看去自然就瞧上了城里人——曾祖父,人踏实又老实,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正是符合他们心里的标准,而曾祖父孤家寡人,没有什么依仗,这事儿自然就成了。
外曾祖父母一生养育了八个子女,六个女儿,两个儿子。前面六个都是女儿,最后才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儿子就非常受宠。我奶奶排行为二,读了一年书就回家务农了,其他几姊妹读书也都是如此。
曾祖父母年轻时非常干练,家里八个孩子嗷嗷待哺,俩人也从来是不抱怨,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但也没有饿死人。那些年里,饿死的,送人的比比皆是,但曾祖父一家人是整整齐齐的,曾祖常说:“穷就穷一块吧。”两个人就这样苦一辈子,累一辈子,也没丢下过一个人。
曾祖母是个极和蔼的人,笑起来露出没牙的嘴,让人觉得特别亲近。山里的房子一半是在地上建起来的,另一半是木结构的,曾祖母就住在木楼上,我最喜欢她的住处了,因为一伸头出去,就可以拿着杆儿打酸枣。酸枣不是北方的枣儿,又脆又甜。酸枣就是酸枣,酸的你流泪,一口咬下去是软的,伴着酸汁儿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曾祖母最喜欢看我们酸的打颤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除了酸枣,利爪子也是一众孩子的最爱,我们不怎么在山里混,对于这些野果子自然喜欢的不得了,到了季节,曾祖母每回都提前准备好等着我们去吃。每年入冬的柿饼也是必不可少,柿子树上的生柿子我是最不乐意吃的,只吃打过霜,在她那里这些我都能吃到。她最疼重孙儿,大的十多岁,小的还在喝奶,男孩儿女孩儿都缠着她也不烦。
曾祖父去世的较早,我早没了印象,曾祖母却是活到八十六岁的。那个时候的孩子哪里懂生死呢,只知道长辈都说喜丧,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然后我就在宴上吃到了宫保鸡丁,我奶奶做的,食材简单,就是鸡丁,花生米和莴笋丁,口味也是清淡的,那时候第一次吃,就觉得真是好吃啊!除了宫保鸡丁,我们还老是闹腾着吃入汤的虾米,舅爷爷耐不住我们,只能转身从大柜子里翻出来。很大一口袋,一人往我们的手掌心里撮一点,然后就跑散来,找个角落个吃个的,连海腥味竟也觉得香。
前几天,给我奶奶做了这道菜,跟她聊起来这些旧事,转眼间竟已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做的宫保鸡丁让她这位老厨子也赞赏了一番,大约是记忆也入了味吧。
现在再回山上,那个家里也早没了人,听说5·12地震的时候,偏房已经倒塌了,因为没人住,所以再没管它,野果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酸枣倒是十多年没尝过了,竟也怀念浑身打颤的感觉。
如今,我的奶奶已经八十三岁了,身体硬朗如曾祖母,而两位舅爷爷就像曾祖父一样早早逝去了,山上处处都是小青瓦房,人越来越少了,老话说:“青山依旧”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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