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天母亲生日,本想精心写一篇散文说说妈妈,但偏逢兼职修改数篇稿件,来不及撰文,故将以前发在我自己其他自媒体的文章略加修改,发来此处。各位友友多包涵哦!
1.戴着大红花的妈妈高高抬着头,曾经是那么傲娇!
妈妈年轻的时候在县城地毯厂上班。手工编织地毯的每道工序,妈妈都稳拿全厂速度与质量第一。
当时八十年代初,县里这家集体所有制工厂的手工地毯,具有浓郁的西北少数民族特色,直接被省厅外贸部门成批运走,还不断将任务加码。妈妈作为生产能手,格外忙碌,常常加班,顾不上照顾家庭。
家中年龄最小的我,经常被姐姐指派给妈妈送饭。妈妈经常接过饭盒,匆匆忙忙嘴里塞几口饭,就爬上高高的工作架,左手不断挑起各种颜色的羊毛线,右手则飞快用小刀片一上一下切断,两只手飞舞不停,让坐在一旁观看的我,总会想起戏曲舞台上耍枪的穆桂英,英武飒爽。
我印象里的妈妈总是意气风发,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在家里墙壁上有张妈妈作为全区三八红旗手参与的合影照片,照片里的妈妈位居第一排C位,胸前披挂着很大的红花,以至于红花最上方戳着妈妈的下巴,让妈妈不得不伸长脖子,高高抬着头。
然而,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这家位于河西走廊深处的地毯厂终究因为花式设计缺乏革新,制作工艺完全手工化等多种原因,渐渐在外贸市场中失去了竞争力。
工厂不得不先裁员,最终还是倒闭关门。
妈妈成了该厂最后一名下岗女工。
2.低声下气的妈妈
正好当时哥哥和我都到了初中阶段,我们所在县城是一个位于西北的少数民族自治县,中学教育质量一直落后于周边其他县城。爸爸和妈妈一合计,就让妈妈带着哥哥和我在邻县租房求学。
邻县的这家中学在县城郊区,妈妈就在附近农村租了一间房子,我们母子三人安顿了下来。
妈妈每天起早摸黑陪着我们,为我们做饭洗衣,那个时候,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进院门那一刻,总能闻到妈妈做的饭菜满院飘香。
那个时候,我刚刚初一,正是最无忧无论没心没肺的时候,所以,对于母亲的生活状态究竟如何,非常迟钝。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乐乐呵呵地过着每一天。
然而有一天午饭,哥哥突然没好气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对着妈妈嚷道:你别再给房东低声下气了,丢死人了!
妈妈一愣,半天没有说话,等哥哥冲去门去,我看到妈妈眼睛有些潮潮的,但妈妈没掉下泪水来,而是催着我赶紧午休。
这之后,我开始留神观察妈妈和房东的交往细节。
发现妈妈每月交房租的时候,每次房东把地里的菜送给妈妈的时候,妈妈的言行举止的确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感觉。
妈妈只陪伴了我们半个多学期,就被父亲叫回去,说给妈妈寻到临时工作。
家里经济境况一直不好,爸爸老家需要接济,妈妈娘家也是如此。当时爸爸工资留下来的钱微乎其微,用来养活一家五口人,捉襟见肘,但我们求学房租就用了不少,让爸爸深感压力太大,就想法给妈妈找了临时工作。
妈妈把她因为矿难落下残疾终身未嫁的妹妹接过来,陪伴我们兄妹两个上学,她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妈妈干上临时工作后在单位里是最卑微的那一个人,积极抢着做各种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就为了能留下来多挣一点收入。
卑微的妈妈依靠勤勤恳恳赢得了单位所有人的信赖,多次被单位全票推举为先进工作者。
后来县里为解决知识分子后顾之忧将我爸留住,把妈妈转正为正式工人,全单位的人听闻都纷纷为她高兴。
但是尽管如此,生活压力依然沉重,外公去世,外婆年迈,二姨矿上出事伤残等各种压力接踵而至,爸爸又常年出差忙碌于水利工程建设,家里家外事无巨细基本都落在了妈妈一个人身上。
大概是长年累月的独自操持,妈妈脾气越来越暴躁,常常和爸爸发生争执。
那个时候,我惧怕妈妈,也因为尚未体认妈妈的不容易,所以对妈妈颇有怨艾。
3.困在爸爸身边的妈妈
等我们考入大学,爸爸妈妈各自的原初家庭都经济好转了不少,不需要再经济支援,我们自己家里经济压力才小了许多。
爸爸妈妈也相继退休,妈妈脾气渐渐好转,虽然还是会偶尔脾气上来,冲着爸爸大吼大叫,但对我们子女,说话温和了许多。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爸爸妈妈也把我们兄妹三个的小孩都拉扯到上了小学。
之后的两年,爸爸妈妈过得比较安逸,妈妈每天都去大操场练习健身操跳跳广场舞,动作标准乐于分享的妈妈被她的一帮姐妹们推为领队和教练,妈妈每天都是红光满面乐滋滋地回家后还要哼唱几句。
我们都觉得爸爸妈妈的黄金岁月才刚刚开始。
爸爸忽然脑梗,半边身体偏瘫。
自此,妈妈彻底困在了爸爸身边,从早晨五点起床,烧水,给爸爸全身擦洗一遍,更换衣服、床单和被罩等,然后抬着爸爸胳膊或大腿一个个轮流活动一番,接着做早餐,一勺一勺把奶茶和鸡蛋喂到爸爸嘴里。
忙完这些就早晨八点多,才能坐下来自己端起饭碗吃自己的早餐。
然后歇一阵,又得扶着一百六十多斤的爸爸从床上起来,一步一步颤颤悠悠挪到客厅走一两圈,锻炼锻炼身体。转眼就晃到十一点左右,又开始准备午饭,午休,下午三点左右出门扔垃圾,去大院门房取鲜奶。回到家中,把午休刚醒的爸爸搀扶起来,一步一步地从卧室挪到客厅……一直忙碌到晚上八点之后,才是妈妈自己的一点点时光,可以看看电视,但到了九点,妈妈又累又困,只能上床休息。
我休假的时候,回到老家,可以暂时让妈妈轻松一些,那段日子里,由我来搀扶着爸爸客厅锻炼。爸爸全身都倚靠着我,走四五十步的一圈,我艰难支撑着爸爸,浑身冒汗,禁不住在想,妈妈这日复一日的时光太艰难。
爸爸将妈妈看得很紧,但凡有那么几分钟看不到妈妈,爸爸就会大喊大叫,甚至猜疑妈妈要遗弃他。
妈妈的日子就这样困住了。
爸爸偏瘫两年,大小便失禁,但身上没有得过褥疮,家里总是干干静静,没有异味。
我的妈妈,当年妥妥的女强人,原本应该有自己精彩的人生,原本也可以退休后每日广场舞自在跳啊跳,但为了爸爸,为了我们安心工作。两年多,没有逛街,没有自己社交。
远方的我,只能敲下这些无力的文字。
妈妈,来生让我们互换身份,让我保护你过上更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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