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他的思绪又开始推涌起来。躺在床上,音乐在房间里浮动着,他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
夏天的夜晚是短的,黎明早早地来临。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以前,森林、一环一环的山峦以及群山环绕着的一片片小小的平川,全都隐没在浓滞的雾色里。只有森林的顶端浮现在浓雾的上面。随着太阳的升起,越来越淡的雾色游移着、流动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沉思着的森林,平川上带似的小溪全都显现出来,远远近近,全是令人肃穆的、层次分明的、浓浓淡淡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绿色,还是绿色。
森林啊,它是陈一舟的乐园;他的嘴巴被野生浆果染红;口袋里满是野果,走过的地方偶尔掉了一两颗;额头被汗水打湿了;心却带领着他往一个他总是思念的地方走去。
他要去干嘛?他自己也不知道,无疑是某种隐秘的力量在驱动着他。他想去跟她分享他的快乐、他的收获。见到她时,她在木屋前的树下静静趴着看狐狸进食。
时间一直定格在这里该多好!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在最喜欢的地方看着最爱的人做最爱的事情。微风吹过夹带着地面陈年的腐叶,陈一舟揉了揉眼,再看时,两人四目相对。叶洛站起来向一舟挥动着手臂,一舟拨撩着额前被汗湿的头发向她跑过去。一舟把口袋里的野果全往小洛的手里塞,小洛无邪地看着一舟生疏地动作,嘴角一直上扬着。“小洛,夏天一过我就要离开这里,去爸爸的新家了。以后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一舟委屈地说。小洛知道一舟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变故,心里一直想着可能会有一些不如意的是要发生了,但没想到这么突然。
小孩子总是藏不住秘密的,喜怒哀乐全部挂在脸上。小洛默默地走到枯木墩上坐着,双眼失去神采,很呆滞地往嘴里送野果。她害怕离别,很怕。还小一点的时候,妈妈也曾经这样跟她说,“你要乖乖听话,妈妈不久后就会来接你。”可是一别就是几年,也许就是后辈子,她一直没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妈妈。她害怕,她害怕眼前这个爱陪着她玩的哥哥也会撇下她,再也不回来了。
白昼越来越短,森林的夜晚有几许凉意,一舟跟着爸爸走了。车子在泥泞的路上颠簸着,雨水慢慢地模糊了车窗,一舟入睡了。
小洛倚靠在木屋门前看到远处偶尔折射过来的发黄的灯,听着那刺耳的鸣笛声,她简直要哭了。夜晚她蜷缩着她小小的床上,泪水打湿枕头,抽搐着身体。最后实在太累了,她抱着被子进入了梦乡,那里还有她最爱的一舟哥哥。
森林里悦耳的乐曲声、小洛空灵的笑声总是荡漾在一舟的耳边,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过了一个夏天,又一个春天,一舟再也没回去过,也再没有人跟他说关于森林的故事。
如今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不知怎地最近他的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他在森林里生活的画面。他很疲惫,结束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在车水马龙中回到没有人给他留盏灯的家里。他很怅然,好像诺大的城市没有人挂念他,他就像寄生在城市里,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也许人过的不好时,总爱怀旧,而他总想着那远去的森林时光,那里有他最想拥抱的美好事物。
房间里柔静的纯音乐声中,慢慢地多了平稳的呼吸声。他可能早已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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