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岁月，像暴风雨里快要沉没的船，在上下摇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装逼！”冷不丁的从耳边传来刺耳的话语。林素儿的脸上火辣辣，急促的从教室后头返回座位上。

床上遭了劫难，被子已经全被闷湿。听见窗外一咻而过的摩托摩擦地板发出碰撞。那是多么狂热的青春，像盛开的花朵，无畏的展示着它的狂傲和血色。

作为每周只有一节的体育课，林素儿内心却充满恐惧。这代表着所有人都必须集合碰面。在这过程中，总会有异样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哎，不会啊，我觉得她好瘦！”是第二排第三个女生的声音，甜美的覆了一层硫磺。

“我们没说她不瘦啊！”这次是一个叫啊屁的女生，吵嚷的抗议。

“你看看她姿势，双手拉住，好淑女哦？”甜美女交头接耳着告诉旁边的几个人。

在练习投篮时，林素儿在眼光外瞥到那几个人一起看着她，左手附在右手上，她的心脏像喜马拉雅的脊背，踊跃进云雾里，不知踪影。

“小惠，我先回去教室了。”老师考核后，学生便可以回教室休息。

林素儿匆匆忙忙的向教室以跌倒之势跌去，坐在那里面，她至少可以像条自由的鱼，吐泡翻滚，毕竟无人在意。

“哎她回来了回来了！”有一个装作咳嗽的声音，在旁边的几个人马上停止话题。

“我上次看到她了！背着书包，面无表情的，装作不认识。”

“跟她以前的同学在一起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哇塞，刚开始我真以为她是内向型的，真是炫啊……这特技，比口技还溜……”

“没错，说白了，就是装作高岭之花……”

再也忍不住了，林素儿软弱无力的垂下头颅，失去了一切可以通往海洋的道路。豌豆公主剪断她的发，她也剪断一切可以接触到的美好和邪恶。在他人看来她毫发无损，若无其事的假装做自己的事，在深邃的内部，洪水猛兽冲破决堤，气势磅礴的让人绝望。

“我不曾诽谤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我都竭力让对方得到回应。至于其他的错，我还不够年纪去避免尽量不去犯错。

在我十三四岁时放下的错，现在的我要怎么去理解它呢？我也想过重新修补它带来的后果，若孩子在泥土中建的城堡被风吹倒，或被其他小孩不小心踩翻，难道我应该指责风和小孩犯下错误，引得孩子的哭泣吗？我唯有重新去修补，可是我已经不能够使孩子再度快乐起来，他只会怪我在他外出时没能好好遵守他的约定，没能保护好他的城堡。

我在人前确实不够坦荡，我只想躲开。但我不认为这是我在犯错。只是我的性格存在缺陷，不够活泼开朗，这难道也是错误的吗？”

那是一本见不得人的日记本，说来话长，已经跟着林素儿好几个年头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失落之言，像地狱的黄本一样记录着她内心中恶魔的狂怒，却始终下落不明。

街道两旁的大榕树盘根错乱，像战士一样守护这座城和不相识的人，你问它为什么，它只能抖动身躯，挥洒一地墨绿。甚至在夜晚，他还要充当灯火，给人们指引路段的存在风险。它图什么？像白天的星星，永远只能藏匿在太阳的阴影之下。它图什么？

昏天暗地，这种沉重的感觉，如同傀儡一样反射回林素儿的身躯。这是主观能动性的错误，是无判断能力的孩子作风。如果，能够学会放下执念，怎么会有现在的苦痛折磨？

走在路上，天高明朗。像坐拥整个夏威夷海岸，轻轻一站，就能够感受到造物主的慈爱。我们要感恩生活。林素儿依旧一身学生打扮，她不愿另外花钱，增大额外花销。帆布鞋的鞋带松开了，她唯有蹲下来整理。

一辆跑车咻地一声，飞奔而去。扬起的风尘扑在林素儿冰冷的脸上，叫她差点失去平衡。没过多久，那辆夺目的跑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昨晚她接到姑妈的电话时，已经情绪不对劲了。但在电话里，她声音平静，无任何差异。

地里的泥土已经犁耕完，过几天就要准备下种子了。姑妈兴高采烈的说，去年收成还行，今天能赶上去年，就有一大笔可观的收入。现在村里人还不兴种芝麻，她辛苦点，能赚多点钱。林素儿叫她不要太操劳了，又是放牛养猪，又是带孙儿孙女，迟早弄垮身体。

姑妈在那头笑笑，自嘲似的，没办法，生来就要干活，你的活不干谁帮你干呢？

林素儿反驳她，你少做点，等我有空我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林素儿瘫痪在地。对于一些人来说，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斗兽场，从来都只是存亡问题。城市里，那些奔波劳碌的人，与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一样，在为这条生命奉献出大部分的时间，求一个诚恳的回答。只是，好不公平。

当同事拍林素儿的肩膀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正趴在桌面上。

“这次读书活动很成功，公司已经评出名次了。至于那些没来得及回复的读者，你帮忙回复下。”

“收到。”整个中午，林素儿都在埋头奋笔疾书的像个知心小姐姐回复众多来信。即使现在活动已经截止日期，来信仍然络绎不绝。当中有的人是因为刚刚得知，有些人是生活太压抑，纯属吐槽吐槽生活的烂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么说来，生活这艘船，注定要学泰坦尼克号一样轰烈的沉没海底。

冰箱里常备着菜，林素儿每个周三去超市采购。这天，她收到了钟东的短信，询问她现在是否安定下来了。她回一切都好。

下午，杭杏萍让她留下来参加每周一的例会。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在担忧，自己是否在哪一次写错了文件，更大的担忧是，她最近的表现……经常发呆，不知道是不是被监控抓到了。

“你告诉我你下午三点回来，那么，在三点之前，我都是幸福的。”她想起这句话，在例会来之前，她都是恐惧的。懦弱的人会因周围发出的一点小声响打扰了别人，而去责怪自己、约束自己。即使，在另外一种可能下，那声响由他人发出。此刻，她像极了玻璃球里的仓鼠了。诚惶诚恐的认真的恐惧着周围带来的一切未知数。

上帝创造人的时候，应当想到，胆怯的人连拥有幸福的勇气都没有。何况，要拿勇气一直去热爱混乱杂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