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子 （一）

      小薇子是我老妈大舅的女儿，大名陈薇，比老妈小九岁，今年五十八岁。家里的长辈都叫她“小薇子”，仿佛她还是那个白裙少女。想写她其实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她是一个超级火辣的中老年大婶，当然这个火辣指的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的脾气。

      我说过我出生在北京二环里的一个胡同大院里，如果你们知道位于阜成门内的白塔寺，那基本上就可以找到我的家了。在我家的那个大院里，住着我的姥姥家的全部亲戚，六岁以前，我的太太在世的时候，那个院子里住着四世同堂，最小的一辈只有我，所以我的地位可想而知，坐的可是第二把交椅。地位排在第三的就是我那大表姨小薇子了。她为什么地位那么高？那是因为她那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其他的都是孙子，我太太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孙子不孙子，她可不在乎，她老人家是物以稀为贵，亲孙女就一个，当然也就排在孙子前头啦。

    小薇子从小和我二舅（他俩同年生，二舅长小薇子俩月）以及二舅的那帮哥们一起玩，所以本来就不怎么像女生的她变得就更不像女生。除了抽烟没学会，（主要她有鼻炎，小的时候一感冒就得肺炎，所以她实在是憋不住那一口烟，总是被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其他的她没有不会的，俨然一个女土匪，现在还朗朗上口的京骂，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那帮男生培养出来的。

    小薇子七岁那年，她爸爸妈妈（我的大舅姥姥大舅姥爷）给她生了个弟弟，也就是我那缺德带冒烟的陈浩舅舅。这下子，可把小薇子给惹火了。“来了个弟弟，什么都要给他，凭什么? 为什么？我找我奶奶告状去。”她跑到我太太那屋，趴在老太太腿上哇哇大哭，边哭边说：“说出大天儿，也不能留着这个小弟弟，奶奶，你跟我爸妈说，必须给弟弟扔了，要不我就不回家，就在你这儿了，爸妈我也不要了，从此我当孤儿！”听听这话，才七岁，就这么绝，我想小薇子那个时候应该不知道弟弟不是个物件儿，扔是扔不了的。我太太好劝歹劝，总算给哄回家了，可是事情可不是就这么简单就完了的。从那以后，小薇子和她老妈老爸的战争是接二连三，就像是鸦片战争后的清王朝和英法联军，为了争取那片刻安宁，小薇子她老妈老爸净“割地赔款”了，尽管这样，仍旧没有换来小薇子对弟弟的丝毫怜爱。当然了我那陈浩舅舅也不是吃素的，这姐弟俩三天两头的闹，从她七岁一直到今天。什么叫水火不容，我可真的是在这姐俩身上体会到了。

    小薇子为什么和她的燕姐（我老妈）最好，因为我老妈对她一直特别好，尤其是在她弟弟出生以后。小薇子不管怎么和她爸妈抗议，这个弟弟无论如何是不能给扔了的。而且在她的弟弟出生以后，她明显感觉在她在家里的地位从白雪公主变成了Cinderella, 这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就这么任命了？让这小子在我头上作威作福，骑着我脖子拉屎，哼，门儿也没有，等着吧，臭小子，整不死你！”老妈现在说起那时候的小薇子都是一边说一边乐，乐得她有的时候能差点儿背过气去。小薇子家时常被战争的硝烟笼罩着，总是一打二。四口之家怎么会是一打二呢，那要说起我那妻管严的大舅姥爷总是弃权，他看不惯小薇子欺负她弟弟，他也看不惯我舅姥姥偏心老二，但是他能做什么呢？他多说一句，两边就都来攻击他，所以每次家里闹得房顶都快被掀起来了，我这个大舅姥爷只能默默地蹲在院门口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