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江左某镇有个叫何安下的村庄，村头有棵老槐树，树下常常坐着一位耄耋老人，树身满布刀疤，老人满脸皱纹。

老人常常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那棵老槐树，村中有好事的顽童偶尔会拿着小木棍去戳他一下，然后大笑着跑开，而那老人依然一动不动。

村里的年轻一辈儿都说他是个傻子，被勾了魂，所以整天一动不动，活像个烂木头。村中的几位年纪稍长者却从未说过什么，反而有点对那老人毕恭毕敬。

我少时体弱多病，整日靠吃药勉强撑着一口气，好像随时可以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也正因此，同龄的孩子没人愿意和我玩，他们说我是个累赘。

那时少不经事，不服天命，也不服人。他们说我是累赘，我偏不。我整天拼尽力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看他们追逐打闹。心想：我才不是你们说的累赘！

有一天，一个最小的孩子受了欺负，他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说：“你个病秧子，整天跟着我们干嘛”。小孩子们一阵哄笑，然后四散跑开，留我一人倒在地上，我却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在这儿吧。”我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久。“孩子，来，站起来，跟爷爷走”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老槐树爷爷”，我脱口而出。不知道是因为他突然说话震惊到了我，还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并不是真的想就那样死去，我在他的帮助下慢慢站了起来。

“走，跟爷爷去个地方”

我们一路走到了那棵老槐树下，站了一个下午。那天，当太阳落山时，老槐树爷爷送我回了家。

第二天，我又去找了老槐树爷爷。

我问他：“老槐树爷爷，你为什么整天看着这棵老槐树一动不动呢?”

“何安下，何安下，在这没脸面的地方，又有什么好动的呢？”说完，只剩下老槐树爷爷的不住的叹息声和疑惑不解的我。

后来从村中老人酒后闲聊中得知：这何安下以前叫风尚村，当时民风淳朴，后来因为误会逼死了一个女人，然后就改名叫何安下了。那棵老槐树就是当年那女人上吊的地方，而那老槐树上的一条条刀疤代表着当时村中的每一个人，是那女人的男人砍的。

后来听说，老槐树爷爷最终也在那棵老槐树上吊了脖子。村民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封信，是给全村人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崭新的白纸。

村里的年轻人不懂这傻老头是啥意思，而村里的那几位老人留下了热泪，并向老槐树爷爷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我常常在想，一直看着那棵老槐树的老槐树爷爷到底是想自己的女人呢还是后悔自己砍了那棵树呢？而我被那顽童推翻在地的一幕也常常在我脑海中回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