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伏尔泰
今天在朋友圈里无意中看到了这句话,一下就想到了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也许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解读。
小时候,我家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山村里,世代为农,家里八口人,爷爷,父母,我们三男两女兄妹五个。
我的爷爷有一门出色的厨师手艺,方圆十几里村子里的喜白公事,都要请我爷爷去掌厨。我爷爷为人厚道,全力为主家着想,从不收一分钱,所以在当地威信很高。
我的父亲,初小毕业,做过三年的民办教师,在农村算是有文化的人。后来一直做会计四十多年,父亲做人与做账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我的母亲是一个没有读过一天书的农妇,但母亲没有因为没读过书而困囿于家长里短,目光坚定而长远。
而对我们影响最大,改变五个孩子命运的是我的父亲。
父亲虽然在家务农,但目光长远而坚定,就像外甥女在父亲八十岁生日上说的那样,我们现在所走的路都是父亲30多年前给我们指明的路。
一九七六年大哥上高中,学校半工半读,学不到多少知识,大哥决定退学回家务农。那时正是家里急缺劳力的时候, 后来父亲听到了全国高考的消息,决定让大哥继续学习,参加高考。大哥看看年事已高的爷爷,体弱多病的父亲,里里外外操劳的母亲,坚决不去读书,留在家里帮父母干活,减轻家庭的负担。那天晚上,父亲坐在椅子上,大哥站在桌前,父亲说了一个晚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记得大哥泪流满面,第二天就上学去了。大哥知道读书机会来之不易,发奋苦读,只复习了三个月就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父亲为了让我们安心读书,家里的农活从来不让我们插手。姐姐回忆说,在她高中的那年,麦收时节,父亲让人给我们捎信说家里的麦子都收好了,让我们安心读书。而后的一天姐姐从同学口中得知,我的父亲跪在地里割麦子,姐姐知道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立马请假回家帮忙麦收,结果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父亲说,一年的麦子收不好,最多一年少吃面,你耽搁了学习考不上大学,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姐姐泪流满面一刻不敢停,赶回学校,加倍努力,当年考上了大学,是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这个第一,在重男轻女严重的农村尤其不易。姐姐现在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就双眼含泪,深怀感恩。
父亲做大队会计期间,大队里有个图书室,父亲几乎把图书室里所有的书都借回来给我们看。所以我们兄妹五个在小学初中读到了《暴风骤雨》、《西沙儿女》、《半夜鸡叫》、《西游记》、《三国演义》等还有许多忘记了书名和封面已失不知道书名的书。七十年代,我上初中,那时我语文成绩很好,而语文老师却总觉得我写的作文思路不开阔,没新意,遂找到我的父亲,说我需要订课外读物,父亲毫不犹豫的给我订了整整两年的《少年文艺》。在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穷苦日子里,父亲用卖小猪仔的钱,给我们换回了几十本书,有小说,有每个人的参考书,习题集。小推车推出去的是小猪仔推回来的是知识,这在当时农村人眼里是疯了,但父亲从来没有犹豫过,在父亲的思想里,可以住最旧的房,吃最差的饭,穿最破的衣,但有关学习的一切一定要最好的。正是父母的倾力支持,八十年代,我们兄妹五个先后都考上了大学。
在恢复高考前的七十年代中期,在上课都是半工半读的年代,父亲从来没有放松我们的学习,坚持让我们多读书,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多么的有远见,能读到这么多书我们又是多么的幸运。
直到现在,我们家读书都是天大的事,不论工作还是上学,要求我们在家必须看书,直到我们过了四十岁以后父亲才不那么严厉要求了,但在家必须看书已成了我们的习惯,后来这一家规又传到了孙辈孩子们身上了。 父亲总是告诫孩子们,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放松了学习,多学习,多掌握一门手艺和技术或者把一门技术学精学透,一定没有坏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父亲是忠厚而严厉的。父亲做大队会计多年,账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同父亲的做人。父亲经常和我们说,做人一定要诚实,做事一定要认真,对人一定要厚道。
记得那是二哥在上三年级左右的时候,一九七五年的农村,什么都缺,彩色粉笔对我们孩子来说是稀有的,宝贵的。二哥从学校拿了一把彩色粉笔,回家后向我和弟弟炫耀。被父亲知道了,让二哥包好所有的彩色粉笔,亲自带着二哥把粉笔送到老师办公室,写了两份检讨,一份给老师,一份贴在班级墙上,在全班同学面前检讨。有的老师认为孩子小,仅仅是几支粉笔,不需要这样,觉得父亲有点小题大做,但父亲说,人不分老少,错不分大小,有错必改,一定让孩子知道首先要做个诚实的人。父亲用一言一行教育着我们,影响了我们的一生。后来我自己有了孩子,我把这件事讲给孩子听,要一辈子做个诚实的人。
父母养育了我们三男两女五个孩子,现在五个孩子中有企业高管,有医生,有银行职员,有教师,有自由职业者,五个孩子生活安定,工作平顺,家庭和睦。孙辈中有博士、硕士,有医生、有教师,有了第四代。从父亲与爷爷父子俩的相依为命,到现在是四代同堂24口人的大家庭。
父母六十年的言传身教,我的家虽没有什么书面的家风家训,但孝顺,和睦,诚实,上进的品格已刻进了我们的骨子里。也正是这些品质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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