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铃声响起,我知道我要开始在这150分钟里煎熬了。
在高清的摄像头下,我的身体不能乱动,但是我的目光可以越过窗棂,我的思想可以伸向远方。
我看见广玉兰的枝桠越到了2楼,在窗户外顶着3朵开放的玉兰花。这种广玉兰花硕大无比,开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中,毫无存在感。满树的绿油油的大叶片里,谁会在意这三三两两的白色花朵。即便幽香,即便硕大,到底抵不过叶片的繁密,最终被淹没。不如楼下的夹竹桃,花朵不大,却万花齐开,那气势逼得绿叶只能躲在花后。路过的人无不感叹一声:“太美了!”花得有花的气势,孤芳只能自赏。
一只八哥停在了窗外的栏杆上,歪着头往里看。我看见它漆黑的眼珠,闪着光芒。它久久地看着窗里的我,好像与我相识。几年前,父亲养过一只八哥。父亲用云南白药碾过八哥的舌头,开始教它说话。春节将至,为了讨个吉利,父亲教八哥说“恭喜发财”。没过多久,八哥见到父亲就说“恭喜发财”。父亲说这只八哥特聪明,于是开始教它洗澡。一天下班回家,我亲眼见到了八哥洗澡。它很认真地把头沾湿,用头上的水淋到身上,细细梳理羽毛。后来,邻居们常来听八哥说话,常来看八哥洗澡。有人特意登门愿意出价五千买下这只八哥。父亲没有答应。我劝他:“当初买来才25块!”没等我说完,他瞪着眼睛看着我:“我用了心的东西能卖吗?”我无言以对。某天清晨,我们被声声撕心裂肺的鸟叫声惊醒,出门看时,看到一条蛇盘踞在鸟笼上,蛇头钻进了笼子包住了八哥的一条腿,八哥奋力扑腾,羽毛凌乱,嘴角叫出了血丝。父亲用锄头钩下了蛇,救下了八哥。可是,这只八哥被吓傻了,不再说话,不愿洗澡,只呆呆地蹲在笼子里。父亲把鸟笼打开了,八哥飞走了,头也不回。父亲说:“多飞飞会让它好起来的。”母亲说还不如当初卖掉。可是我懂得父亲,真心无价。就像他一样不肯卖那棵小叶黄杨,因为那是在我出生的时候栽下的,陪伴了他43年了。
窗外的八哥叫了一声,飞远了,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楼群里。那群楼是我住的小区,我一眼能看见我家的那栋楼。我猜我的小猪此时一定坐在书桌前背着《报任安书》。昨天晚上,他拎回来几桶新口味的方便面,送给他爱吃方便面的爸爸,说是学校的紧俏商品,他在小卖部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我问他:“是父亲节的礼物吗?”他白了我一眼:“父亲节是什么时候?”我笑了,我明白我的小猪。上个月的母亲节,他在小卖部买了各种口味的清嘴糖送给我,也说不知道什么母亲节。我的小猪长大了,不再对我直抒胸臆,他改用男人的方式酷酷表达对我们的爱。孩子,你知道吗,这样的方式,我们很受用。
广播里响起了最后15分钟的提醒。我收回目光,看着每个孩子的背影。无论壮实的还是瘦弱的,无论文静的还是调皮的,都在奋笔疾书,都在致敬自己奋斗的时光。的确,奋斗的青春值得致敬。
铃声终于响起了。
让我致敬熬过这累人的150分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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