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我的外婆

老巷子

人生，大概就是一路上不停地与人相逢，与亲人，与陌生人，最后再一一地与他们告别，告别爱人，告别朋友，告别这个曾让我们爱恨交织的世界。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告别了我的外婆。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得了，她只是那样匆匆地与我相逢，又匆匆地与我分别。对于外婆的印象，由于没有一起生活过，也由于当时年纪尚小，是那样地少，又是那样地模糊。可是，十多年过去了，在我目前二十多岁的年纪里，我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她，记得她曾经来过，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的外婆是个勤劳的人，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她和中国传统的女性一样，勤俭持家，相夫教子，为她的家默默付出，当她的儿女们都长大成人，生儿育女之后，她却悄然地离开了人间，在五十多岁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是的，她很累了。

外婆生了病，是子宫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本来早就已经停经，但突然的一天，却血流不止，到医院一查，是癌，子宫癌。但癌症又算什么呢，她开始积极地治疗，吃药，化疗，病情一度得到很好地控制，那个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没事了，应该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吧，其实癌症，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可是，事与愿违，不久的后来，癌细胞扩散，病情恶化，很快，外婆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当时并没有很难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小是真的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外婆走了，盖棺封土，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妈妈很难过，妈妈很伤心地哭了。那一年，妈妈还在广东打工，听到外婆的噩耗后匆忙地赶了回来，可让她遗憾的是，还是晚了，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妈妈很伤心，那也是我迄今为止看到她最为伤心的一次。而我那个时候，还为妈妈没有把苹果给我而给了表弟跟她生气，是的，那个时候，我也很伤心，只不过，我是为了苹果而伤心。

奶奶经常讲，外婆是累病的，外婆一生操劳，即使在生病的期间，她还会去干活。而有一件事我是至今还记得的，也是唯一一件我记得的关于外婆的事。那日，已到晌午，家家户户炊烟了了，生火做饭，而外婆还在干活，背着柴火从我家后面的山坡上经过，奶奶邀请外婆来我家吃饭，外婆回绝了，她要回家去，家里还需要她做饭。她没停过，这一生都没停过。田间地头，两儿两女，都需要她的耕耘和付出，外公经常不在家，也没人能够帮衬得了她，一切，都得她自己来。奶奶说，外婆是累病的，大概是吧，太累了，太辛苦了，最后，也终于撑不下去了。就这样走了吧，外婆这样的人，该是进天堂的人，那里不需劳作，也没有病痛，外婆，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关于外婆的样貌，我其实模模糊糊还有点印象。外婆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很美的。我的妈妈和大姨是有点像外婆的，可是我觉得她们没有外婆漂亮，外婆的漂亮，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朴实而平凡，隐约中却又带有一种锐利又坚韧的美。前些年，我在村子里经常会见到一个阿婆，我总是觉得她很像我的外婆，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奶奶，她却不以为然，但是，我仍然觉得很像。这位阿婆年轻很多，但和我外婆一样漂亮，我喜欢遇见她，我喜欢看她的面庞，因为这总让我想起我的外婆，是的，我的外婆也同样这样漂亮。虽然我不知道小的时候外婆有没有抱过我亲过我，但是，看着这位阿婆，我还是觉得亲切，一种我难以言说的亲切。

不知道多年以后，我还能记得外婆多少，可是现在，却不想忘记，所以，仅以寥寥几字，纪念我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