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嫂的住所偏处望云居东南角上,紧挨着南巷小门,与院里其它房屋离的甚远。房内床榻桌椅,倒也周全,只是鲜少摆设,唯一出彩处就数床头桌上架着的一面尺许见方的大铜镜了。
此时,于嫂正端坐在那面大铜镜前,默默凝视着镜中那张微现褶皱的脸,眼中精芒闪耀,浑不似日间那种慵懒和顺的神色。
忽闻屋外碎石小径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于嫂忙掖了掖脸颊,又抚了抚鬓角,待门上传来剥啄之声,她方起身拉开房门,眼睛半睁不张的道:“晴儿,你可比那报晓的公鸡还守时。”
来人歉然道:“于嫂,我是蕊儿。扰了你的清梦,莫要见怪。”
“是蕊儿啊?晴儿那丫头呢?昨天说好今早随我去东门菜市见识见识的,今儿怎么换你来了?”于嫂打了个哈欠,揉着眼道。
蕊儿忙道:“于嫂,你要去菜市啊,我陪你去,给你拎菜。”
于嫂摇头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大好呢,可不敢劳动你。”说着回进屋去拿了竹篮出来,径向院门走去。
蕊儿忙追上前去,抢过竹篮,急道:“于嫂,你可是嫌了我了?我知道这几日里里外外都是晴儿妹妹在给你帮手,我一味养伤,啥都没做,实不是为奴为婢的样儿,你看不过去也是应该的。等我伤好了,一定好好帮衬你,重活脏活,你只管吩咐,我尽做得来的。”
于嫂停下脚步,叹道:“为人待婢,原不是好担当的。也是我们阮姑娘仁厚,若换作你从前那样儿的主,哪来管你伤呀病呀的,只怕稍有呼喝不到,就是一顿好打吧。哎,不过也怪不得你清闲,我见了几次了,你刚想搭把手,晴儿这丫头就冷不防冒出来,又劝又拉的把你扯回屋里去了。她对你的这般着意呵护,就是人家亲姐妹相待也到不了这个地步,真真慕刹旁人。说起来,她可还小着你几岁呢吧?”
蕊儿噎着泪感叹道:“于嫂你真是明眼人。有小姐这么慈和的主子、晴儿妹妹这么亲厚的妹子,我觉着这望云居就是我真正的家。小姐是这家的主心骨,你就是这家的顶梁柱。我跟晴儿妹妹托庇在你跟小姐下面,诸事尽要仰仗小姐跟你,只盼你也当我们是家人般,我们有了什么不是,尽可以喝责管教,长辈对小辈的情份,我们理会得的。”
于嫂哈哈一笑,道:“你这孩子这样乖觉,很对我的胃口。放心,于嫂我可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不然怎么能在望云居呆的下去。”说着接过竹篮,笑道:“你平日里可没这么早起过,况你昨夜那么晚还找阮姑娘谈过事来。看你眼睛红红的,这一晚可没怎么睡好啊,这么早来找我,当不会是真的想替晴儿陪我去东门菜市吧?”
蕊儿尴尬一笑,自怀中取出“易筋经”,交在于嫂手中:“昨夜得蒙小姐赠了这本医书给我,交待我说凭借此书或能自医断指,令其得能恢复如初,又说你精通医术,着我如遇书中经络穴位难解之处可向你求教。夜来我将这书看了一宿,书中十之六七说的是人体各大经络,繁多穴位,直看的我一头雾水。还请于嫂你解我心中疑难。”
于嫂接着“易筋经”在手,不待翻看,双手已自颤抖。及至粗粗翻看了几页,整个人便如失了魂一般,思潮翻涌:“这是她的笔迹,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书?却难道他将书传了给她?不对,她明是个不会武艺的。莫不是他将原本留存在她这了,这是她抄录的副本?那可是他珍若性命的东西……”
正出神,忽听蕊儿惊道:“于嫂,你怎么啦?这书难道不妥?”于嫂忙收拾心情,却发现手中的竹篮早掉在一边,身旁的蕊儿正盯着自己瞧看,一脸的惊愕。
于嫂急忙合上“易筋经”,也顾不得拾捡落在一旁的竹篮,拉起蕊儿便回进她房内,飞快扣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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