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
不能决定，生
为什么? 死，也不能
孩子。你还小，正好
在我肩头嬉戏。树苗长大了
会开花；你会扛起石头
开始鞭打陀螺
烛火燃烧的久了。点火的人
早已离去，一条路斑驳摇曳
那时我在床沿，喘息微弱
无论如何，不记得开始
为什么，又不能清晰结束
孩子。那时你一定忙，一定累
一定感觉自由无价，有点像
现在的我。孩子。你也许
只有七天假期，没有再多时间
余光浑浊，还能捕捉你
匆忙，无奈，憔悴的神色
神明赋予的权利，有些被
机器剥夺。孩子。来
来围在我床前，就像小时候
爸爸要发巧克力了
是蜡烛。到那时，也到了
清除蜡花的时刻
是可可。到那时，也到了
丢弃残渣的时刻
火把在你们手里烧着
庄稼已经收割
如果给予的都已经圆满
我为何，要干瘪着，等待剥夺
弥留之路太长，那些痛楚
曾经丢盔弃甲的，又会仗着
死神的口哨，满血复活
孩子。到那时，你要看着我
回头时，异样的眼光会让你脆弱
孩子! 看我眼里的星辰大海
看我嘴角微笑的轮廓——
那将是我抉择的 永恒时刻
2018 08 04
为了在这条河里再见一面
八十八回，春秋轮换
一条鱼慢慢老去，激流推她到岸边
该是游的累了，游的久远
他小的时候。她说——来，将着你走
那时，她是这条河里的向导
高大，温暖
在异地，他突然渴求黑夜
久点，再久点；渴求天空
都被乌云罩笼。终究，晨曦
在乱梦里，又跃上来。帘布苍白
如一只嗅觉灵敏的猫，令人生厌
订好的机票，目的地距离她的病榻
愈加遥远，只为了机器运转
想七天的时间，能成弹指一挥间
想她卧床的每一秒，都成一年
为了在这条河里再见一面
她诠释了白驹过隙，他解读度日如年
2018 08 05
死亡缓缓流淌的河
七月，死亡缓缓流淌的河
漾出平常浪花两朵，湿了人的眉稍前额
时光仁慈，给她漫长岁月，思考死和安乐
外婆躺在床头，厌食已久，也不喝水
而运命可恶，一把将他酒后摔倒在地
叔叔没有目击者，没有最后的话，七窍出血
营养针不能取代五谷丰盈
斜撑木杆，支住她摇摇欲坠的魂灵寓所
而当医生说，沉睡的植物人将会是最好的结果
家人渴求他自己抉择。守住一个灵魂出窍的壳？
老房子斑驳，被孩子们围着。外婆坚守在呼吸里
提防最后一片瓦的脱落，看不见眉心花朵
不说天意，说心有灵犀。家人无需，为放弃治疗
而愧疚；也不愿留下空壳。叔叔一个人走了
2018 08 07
一席之地
灵车里拥挤，生死也拥挤
迎着太阳初升，汗水湿透人心
每一个从前，都继续累积
冰棺里，他看上去一无所有
我们簇拥，这最后颠簸的一程
他躺着，撕扯我们的悲戚
如果他真的能听到
你何必一直啜泣轻喊——
“拐弯了，爸……过桥了，爸……”
鞭炮开路，粉身碎骨；纸钱
翻飞，带着人间子女的温度
他始终躺在那儿，不回答
魂灵的追随，是唯一确定的事
这是唯一的火，结束并复活
世间寒冰挽留的，它都要熔解
烟囱上，不再黑烟滚滚
除尘之后，白骨拥有本来的纯洁
留下最后证据，在人寰里回家
如果他真的能听到
你何必不停悲恸轻喊——
“回家了，爸……回家了，爸……”
温热的残骨，用红布包成句点
魂灵的追随，是唯一确定的事
河水兀自流，太阳兀自下
招魂幡兀自飘在风中
当人情渐远，土地馨香
魂灵终于不必，依着记忆抵达
在时间冲刷的沟壑里，占据一席之地
在归根的慰藉里，得以永生
2018 08 11
葬
不愿写驽钝的文字。要埋你
埋你在秋夜里的人寰沉寂
不愿写牵强的句子。要埋你
埋你在无风的叆叇厚积
不能痛恨远方，痛恨机械和团体
不能在生死之间，送你一程
尘世里，随处可见的是
悠忽的欢喜和突然的悲戚
知道你要走，可是不知道
你已动身！今后的爱，不会
让大地屏蔽讯息，徒生悲戚
再大的空气，都没你喊我的那一句
夜晚从不在那时安眠。你的孩子
我的母亲，她早已习惯与黑相伴
姊妹们被留在家里，收藏你的余温
男人们，扶灵送你，到旷野深处去
保留你，被迫遗弃的躯体。偷偷的
埋葬。避开火，慢慢化泥，是否只是
活人的意志？想听你说些什么！八月
石蒜开。关于身后事，没有只言片语
2018 09 06~08
网友评论
我为何，要干瘪着，等待剥夺
弥留之路太长，那些痛楚
曾经丢盔弃甲的，又会仗着
死神的口哨，满血复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