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跳了曲中规中矩的舞,不出彩也不出错,一双眼睛只盯着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养的小白脸。
跳完我们从偏门溜了出去,街上行人如织,我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没办法,绿腰太柔弱了,我生怕她溺死在人流中。我们一路疾走,终于在清风山刚刚衔住太阳的时候到了清风观。
清风观是个很破的观,香火稀疏,尼姑也没有几个。因为里面不供菩萨,供的是弥勒佛,这在长安不好使。
绿腰说:“这就好比你带着笔墨去青楼,别人看姑娘,你说要练书法。”
一灯啃着鸡腿,疑惑地看着我:“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吗?”
“都扫兴呗,长安不拜弥勒佛呀。”
一灯哈哈笑起来,露出粉红的后槽牙,牙上还有鸡肉的残渣。“小桾,你信不信弥勒佛?”
“我?”我用手指着自己,缓缓摇头,“我不信神佛。”
一灯听了我的话,隐隐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像有一些画面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再一晃神,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正恍惚间,听见绿腰的一声惨叫,原来她从院墙上掉了下去,还带下去一灯的一坛酒,摔得粉碎,米酒的香味让人有点上头。
一灯恨铁不成钢道:“你笨死了,就你这样,三十岁也当不上花魁。”
绿腰委委屈屈地小声回到:“本来我从来也没想过当花魁啊。”
月亮从山间升起来了,弯弯的一枚,像上山的时候看到的一湾溪水,让人感觉凉凉的,又很温柔。这月亮一直流,一直流,就流到了我的心里,于是我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一拍手:“太晚了,我回去了,绿腰,咱们走吧。”
我和绿腰像上来时一样手牵着手,慢慢走下山。她一直细声细气地抱怨摔脏了衣裳,回去要被妈妈骂,我出了无数个弥补的馊主意,到后来一开口就被驳回了,我们一边走路,一边说笑。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起临下山时,一灯问我:“小桾,你想不想记起过去?”
我们认识了三年,一起喝酒,一起偷看过姑娘洗澡,还给观里的师太做了一顶假发,气的她抡着拂尘追了我们半里地。我有时候觉得一灯特别熟悉,有时候又觉得特别陌生,但不管怎么说,她和绿腰都是我在长安最好的朋友。
次日一早,我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早餐,弥补我昨晚夜半才归家的错误。
孙大娘看着糊成一团一团的煎饼,气得头发倒竖,怒目圆睁,活像要把我吃了,我在她发火之前,赶紧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谁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绿腰哭丧着脸正站在巷子口,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跑上去一把拉过她拐进了一户人家,躲在门后,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绿腰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妈妈说今晚让我接客,呜呜呜,怎么办,我不愿意。”
“啊?!接客?让你去陪男人睡觉?”
这回换绿腰捂住我的嘴巴,她的脸羞的通红,狭长的丹凤眼瞪着我:“你小点声!别说这么直白,什么陪…睡觉,小桾,怎么办啊!你救救我。”
绿腰的长相是祸国殃民那一卦的,胸大腰细屁股肥,肤若凝脂,身段窈窕,眼尾往上挑,就是在这种急切恳求五官皱成一团的状态下,也依然自有风情。如果我是男人,别说万两黄金,就是要我的命,只要能和绿腰睡一觉,也在所不惜。
我说:“不然你躲到清风观里去?一灯打掩护,保准儿没事。”
“不行!妈妈已经收了定金 ,只要我还在长安,她就是放出猎犬也要把我抓回去。”
“长安?那我们往南方走,出了长安,过一阵子再回来。”
绿腰睁大眼睛看着我,两行清泪无依无靠,惶然无助,最终缓缓落下。美人落泪,我招架不住,一拍手决定了:“就这样,出了长安,她还能奈你何。放心,我护着你!”
事情商量定了,我和绿腰就各回各家,我们的计划是先按兵不动,找准机会,溜之大吉。在此之前,我要回家和娘商议商议。
娘正在晒薄荷的叶子,空气里漂浮着薄荷的清新味道,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娘,我回来了。”
娘头也不抬,大声骂道:“你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你长本事了,三天两头往外跑,你看你,还有没有姑娘的样子。”她翻薄荷的手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出去幽会了?!”
说着,她直起身子,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要辨别我话里的真伪。
我跳起来:“幽会?怎么可能!我只是去找一灯玩,什么幽会,娘,你这样污我清白!我太伤心了。”看了那么多戏本子,我深知演戏就要演全套的规矩,于是一狠心咬了舌头,疼的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娘没想到我真的这么委屈,赶忙过来低声细哄,我抽抽嗒嗒地说:“那娘以后还会不会怀疑小桾?”
娘立马站的笔直,三指并着举过头顶作发誓状:“绝对不会。”
我被她的样子逗得想笑,生生忍住了,继续委屈道:“好,那我要去清风庵里住一段时间,山上空气好。”
“住…一段时间?一段时间是多久?”
“看情况吧,住舒服了就多住,住的不开心也有可能第二天就回来了。”
我观其形态,感觉娘又有发火的趋势,赶紧委委屈屈地开了口:“娘说不会怀疑我的,我都是个大人了,再说,清风观也不远,娘如果想我了,就去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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