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要原谅在夜晚赶你走出家门的男人,这和逼你站在悬崖直面深渊毫无差别。农村没有路灯,我又回到了第一次踏进这个村庄的夜晚。
摩托车飞快地疾驰于乡村小路,昏黄的灯光零零碎碎的从身旁擦肩而过,忽远忽近的,每一盏灯都像分布在一座孤岛里,迷离、遥远、凄凉。
我试图用模糊的视线丈量着它们在生活里的距离,太远了,应该很近才是,怎么会没有路灯呢?我迫切地想看清这座陌生又荒凉的村庄。
身后传来婆婆焦急的嘶喊,她有高血压,身体才刚刚好转……我的双脚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然而,周生那张冷漠的脸和冰冷的声音像冰渣一样无声地插在心尖上,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的疼。
“对不起楠楠,妈妈要离开这里了。”我踩着过往的琐碎,疯狂地奔跑在那条贫瘠的石子路上,这条路盛满了熟悉的味道。
我要去哪里?这时候能去哪里?找小贾吗?不行,去找她就不能离开这里了,这等于自投罗网,我一定会被她苦口婆心彻夜地教化,然后再皆大欢喜地物归原主。
我一边跑,一边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自己的栖身地。在这里能够打扰的人除了小贾还剩下晓琳,她是小学老师,属于她的假期才刚过半,听说人在山东旅游呢。
终于跑到了关键的四叉路口,这个决定性时刻。身后有几束笔直的光正穿透黑夜在四处摇摆,隐约有摩托车的轰鸣声,好像不止一辆。我不假思索地往前跑,迅速躲进了一户人家的露天茅厕,恶臭侵鼻。
一种报复性的快感油然而生,心里同时酝酿着另一种更为撕裂的诀别,那个场面像泰山压顶一样的悲壮。
这条一直朝东的路通往哪里呢?北边的路通向光明和自由,我是从那条路上来的,所有的人都会赶往那条路幸灾乐祸地堵住我,他们却不知道,其实那是一条最难走的路。
朝南的尽头是一条人烟稀少,埋藏着死亡气息的幽深静僻的乡间公路,我每每有幸路过那里时身上的汗毛总是不寒而栗。
那就往前走吧,这条路连接着身后的石子路,是一条贯穿村东村西的乡间小路,不到三米宽。这样的石子路就像分割着一整片叶子的经脉环绕着整个乡村,又像大树上延伸而出的枝枝蔓蔓,绵长而有序。
只是路的尽头会有谁呢?我绞尽脑汁的搜刮仅剩的精力,一张木纳的脸瞬间划过脑海,又被一丝陌生的胆怯逼了回来。
这条路我从来没有走过,听人们说它是村里最难走的路。下雨的时候,路面会现出很多水坑,甭管什么车轮碾压过去,不是车跳就是人飞。
我怕黑、怕狗、怕蛇。我曾经兴高采烈地搬起一块常年驻足在屋后的破砖头,它和老房子一起历经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是不堪入目。我想给它换个地方,重塑它的人生。
而守护它的是一条红色的妖娆的蛇,我当即弃置不顾逃之夭夭。那时候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力的恐惧,以致每次出门都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
眼下,脚下这些暗流涌动的小生命驱使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它们一定在黑夜的某个角落里窥探甚至嘲笑我,或者更深重的力量来自心里的绝望,它是可以驱动和摧毁一切的根源。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预谋,而非临时起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