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在一个座谈会上听李修文老师说,“回归现实,回归传统”,当时还不甚了了。最近读到汪曾祺对于文学创作的一些观点,觉得于懵懵懂懂之中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在北京市作协举行的一个汪曾祺作品讨论会上,汪老曾作过一个简短的发言,题目是“回到现实主义,回到民族传统”。为什么说“回到”呢?汪老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走出西南联大的校门。门外白杨树丛里躺着一个人。这是一个壮丁,被队伍遗弃了。他极端衰弱,就要死了。像奥登《战时在中国作》里所说的那样,就要“离开他的将军和身上的虱子”了。但是他还没有死,他的头转来转去。我的同学对我说:“你们搞写作的人,应该对这种事负责任。”我当时说不出什么,只是想起里尔克的一句诗:“他眼睛里有些东西,绝非天空。”你们看,我用来表达我当时的感受的,还是一位现代派诗人的诗!我的同学的话给我相当大的刺激,我感到作为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感。
我企图写出人的诗意,人的美。这就是我所说的现实主义。”
人的诗意,人的美。这是每个写作者最应该关注的。如果我们不能葆有一颗纯真纯粹之心,我们首先很难看到诗意,看到美,更别提写出来了。写作者的眼睛里应该永远荡漾着澄澈的波光,即使身在苦难之中,即使经历沧桑,也依旧持守着自己的赤子之心。并且能在技巧的打磨中,传神地表达出自己对生活的感触。
我们需要从生活中找到美的事物,找到让你心里一动、眼前一亮的事物,它促使着画家拿起画笔,摄影师拿起相机,作者拿起键盘(不是去做键盘侠),我们把这个事物收到我们的画作里,相机里,作品里,让看到的人脸上也露出微笑,心情也变得愉悦,这样的“美”是最让我们沉醉其中的。
艺术都是相通的。我们需要从污浊中挣脱出来,找到自己的画笔、相机和键盘,这是我们对抗这个世界的方式。
汪曾祺说,冷淡清虚最难做。他自己的作品就做到了这点,但是他也说,这个不容易,是需要花时间的,他自己的作品,也是到了晚年,才能有这种“冷淡清虚”但又回味悠长的气质。他年轻时的作品浮华矫情,到了晚年的时候才“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这背后都是日复一日的琢磨和推敲。文字哪里有那么容易呢?都是在不断地雕琢中,才越来越不露声色,不露痕迹,浑然天成。
他说:
现在流派很多,不要去理会,主张感受生活,观察生活是对的,但仅仅有所触动就动笔,马上写,是不能出现深层次的作品的,要想很多,整个创作过程思索很重要。有些年轻人没想好就写,自己还没想圆又怎么能写出好文章。之所以浮泛,是因为对生活没有更深的理解。
说的就是我们。跟老一辈作家比起来,一比较,我们的问题就出来了,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就出来了。我们还是太着急了,我们这个时代太着急了。我们一着急,就容易沉不住气,一沉不住气,作品就会露出马脚。我们这个时代都在让我们速成,我们的焦虑也大都由此而来。
所以在这个时代,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守住自己的节奏。既要激流勇进贴近时代观察时代,也要甘居幕后,去倾听自己内心的涛声。
说到这里很是惭愧。老一辈的作品,我们还是没读透,老一辈的教诲,我们也没听进去。我们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失去对文学的敬畏之心,这是我读《汪曾祺全集》最大的一个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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