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冬天,印象中的老全就是这个样子:穿一件灰色的军大衣,左手一本《说岳全传》,右手一个套着尼龙丝网的铁盖玻璃茶杯,站在门卫室的大窗户前,高声地呵斥自动门还没有全部打开,就准备踩油门闯进来的货车司机。
老全是我们厂里工龄最长的门卫。刚进厂的小年轻都很纳闷,怎么厂里会用这么老的人做保安。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知道,第一,老全的实际年龄并没有他的面相那么老,第二,老全可以说是厂里面比做财务的还要可靠的人。
有一回,两个被厂里辞退的人半夜偷偷翻墙进来偷缆线。那种小捆的铜缆线,很容易就被人从仓库里顺出来,然后趁着黑灯瞎火的晚上隔墙丢到外面,开车来拉走。这两个人半夜正往墙外丢缆线圈,被巡逻的老全发现了。老全打亮电筒,狂吹哨子,那俩贼落荒而逃,丢在墙外的缆线圈有十几个,都来不及拉走。
那时候只有对讲机,并没有手机,对讲机突然故障,老全没有办法通知其他的值班保安,一个人在墙下面十几个缆线圈旁守到快天亮,接班的同事循着手电的亮光才发现他。因为那件事,厂里把老全在传达室里的照片挂在了会议室里的光荣榜上,奖励给老全500块钱。
老全的老婆有些残疾,半瘫痪在老家,他有一个儿子,没怎么念过书,年纪很大了还没有娶老婆。老全以前复员到一个内地的工厂,干了十几年,厂子倒闭,就来到广东这边,他并没什么其他的特长,只好做了保安。厂里面的保安岗包吃包住,老全每个月工资除了留一点零头,一半存起来,一半寄家里,存的是给儿子的,寄家里的是养老婆的。一些用的、吃的,喝的茶叶什么的,都是从家里带来。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家乡的腊鸭腿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那种像小棍子一样的茶叶,泡很久都泡不败,茶味很纯正。
老全为了多挣点,大多数时间都是上夜班。夜班的工资加上补助要比白班高,并且如果夜班没什么事,还能睡一会。上完夜班,老全白天还找点其他的事做,替打麻将的同事再接着上白班,或者到厂外河边的采砂场做半天帮工。
为了挣钱,老全把健康早早的都搭进去。他常感到胸闷和心慌,有时候干一小会活要歇好久,他几乎从来没有做过体检。入冬的某天,老全下了夜班,本想去采砂场,但是觉得很累,就回宿舍睡觉,这一睡就再起不来了。
宿友下了白班,才发现老全躺在那快没气了。工友们七手八脚用厂里的面包车把老全送到医院,镇上的医院不敢收,拉到市区的医院,连着抢救了两个晚上。老全辛苦攒下的积蓄,在病床上用掉一大半。
老全的儿子两天后坐火车来到医院。厂里发起募捐,加上村委捐的钱,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了,在医院送到老全儿子的手里。当天晚上,老全就过世了。
老全的存款,人们陪着老全儿子一起取了,交了住院费,还剩了一部分,加上牛皮纸信封的捐款,连同老全的骨灰一起,让儿子带回家。
后来有个老乡回家,大家才知道,老全死后不久,他的瘫痪老婆也去世了,儿子不知去哪打工去了。
结局2
老全的存款,人们陪着老全儿子一起取了,交了住院费,还剩了一部分,加上牛皮纸信封的捐款,连同老全的骨灰一起,让儿子带回家。
厂里几个股东了解到这个情况,大家开了会,决定给老全儿子安排一份生产管理的工作,老全儿子在家里请了亲戚照顾母亲,来到这个厂,一干就是十年,找了一个厂妹,结了婚,生了仔,在母亲活着的最后那两年,带着妻儿回到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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